房间内已经完全乱成了一片,有很多人都跟着进来拉架,乱哄哄的一团。就连师母都来了,正在那里疏散看热闹的人群。
我被梁山伯拉着,身上脸上一片狼藉,马文才那边也好不到哪去,被我扑倒的时候给沾得满身墨汁,一只眼眶还是青的,好像是挨了我的拳头。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赶紧胡乱在袖子上抹了一把手,去怀里出秦京生之前给我的那封信,仔细看看没有染上墨汁,这才放下心来。
我当然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家伙去青楼跑一趟,只不过是因为荀巨伯来的突然没能把信还他而已。但也不能为此就弄脏了人家的书信,原样归还是必须的。
赶紧又把信塞回怀内,身边梁山伯和师母都凑过来,急急追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架。我瞥见马文才在那边青着一只眼圈黑脸瞪我,不由得垂了脑袋,低声道:“他用墨泼我。”
“就因为用墨泼你,你就出手打他?”师母觉得很不可思议,板起脸来教训我,“你这孩子,不管起因是什么,你这样做都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我自知理亏,讪讪地站在原地不开口。那边马统还在给他的主子擦脸上药,许是我下手重了些,马文才连嘴角都肿了,上药时抽着痛。师母这边继续教育我,说你打人家下那么重的手,人家可有还你一下?又教育我做人要厚道,并让我去给马文才道歉。我晓得自己确未受到实质反击,便上前一步,向挨打者道歉:“打伤了你,对不起。”
“你这叫什么话?”马统不忿道,“照你这么说,要是没打伤我家公子,你就不道歉了?”
“是啊。”我淡淡地直视他,“要是没打伤,我就不道歉。”他既然敢冤枉我,就必然要承受我的反击。但是我打伤了他,他却没有伤害我,所以是我不对,我甘心认错。
“你这叫什么逻辑!”马统怒道,“哪里会有打了人还不伤人的?我家公子那是不跟你一般计较,让着你,要是真跟你动手,你现在还能完整地站在这里,冲着我们耀武扬威?”
“我没有耀武扬威,我只是想告诉你家少爷。”我微微垂下头,暗暗咬住嘴唇,最终说出了我的决定,“我打你,你没有还手,虽然是你冤枉我在先,也算是我欠你的。在你打还我之前,我叶华棠指天发誓,绝对不会再向你动一下手,否则的话天打雷劈,不得好……”
“行了!”师母猛拽了我一下,嗔道,“你这孩子又在立什么奇怪的誓了?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你向马公子好好道歉,把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干嘛闹得这么僵?”
我也不想闹得这么僵。可是这世界上总有些人,是你无法与他和平共处的。我承认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做事也冲动,不过今天的事我确实有愧,却不是因为跟马文才动了手,而是因为,我折腾得大家不得安宁。
以前在武馆,我从来不需要遏制自己的脾气。因为在武馆里,拳头硬的就是老大,这是众人默认的规则。偶尔遇上砸馆的,更是需要武力镇压,只有打服了那些人,他们才不会再来闹事,更况且就算我打不过或是下重了手,后面自有大哥帮我收拾,给我解决烂摊子。他总是对我说:“小岚,没事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可是这里却没有了大哥那伟岸的身影,只有一个梁山伯,在我耳边不停地念叨:“叶兄,以后别再这样了,打人是不对的,这样是不对的。”
打人是不是不对,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也从来不曾纠结过这个问题。不过我知道,影响了他人,总归是不好的。
许是因为我主动认错,态度良好(误)的缘故,师母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惩罚我们,只是安慰几句便走了。梁山伯还不放心,一定要我今晚去他房内入住。我瞧见祝英台没跟过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催他回去照看他的祝贤弟,马文才这边不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揍我一顿,我任他打就是。
众人劝诫一番,都回去了,只剩下这边满地狼藉,由马统慢慢收拾,我去用梁山伯打来的水洗了脸,又换掉染满墨汁的外裳。雪白的中衣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墨印,我不好当着他们主仆二人换,便先凑合穿着,径自裹了其它裳服,去长椅上读书。
本来想告诉马文才关于王蓝田进来的事情,现在想来,说了也没有用了,估计他还可能觉得我是在故意拿王蓝田当借口。不过我还是私下里告诉马统,仔细打点一下他家公子的东西,别丢了什么,马统有些诧异我会跟他说这个,不过还是表示金银财帛都好好地锁在箱子里,别的东西也都在,并且还说与其小心东西,倒不如看紧内贼来得保险,噎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收拾完屋子之后,马文才便由马统陪同着去医舍上药了,我则趁这机会赶紧换了衣服。貌似马公子自打来书院里还是第一次受伤,结果栽到我手了,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要拿墨泼我!
我心里觉得很矛盾,也睡不着,一个人缩在屋前石墩上看夜景。天上银月明亮如昔,星光点烁,昨夜还是稀稀落落,今天便散落漫空,宛若明珠遗落,光可映人。
这世界,就连月亮,都是在不停地变化着的。那人呢?这书院里,或许只有我还在驻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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