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激战过后,自然又是一夜好眠,隔日卯时,春桃叫起,九华帐被左右撩开,挂上赤金凤首帐勾。皇上掀被坐起,我正欲起身服侍,皇上却伸手按住我,温言道:“梓童昨日辛苦了,不妨再多睡一会儿。”
我接连两夜尽心为皇上服务,确是累着了,闻言十分感动,遂也不作过多推辞,就势躺下,重新盖上了被子。
一时皇上洗漱完毕,亲自来与我讲了一声,然后上朝去了。
皇上前脚走,后脚秋菊便来通报:“各位小主来给娘娘请安了。”
春桃笑道:“今日她们来得不巧,皇上已然走了。”
夏荷道:“今日皇上体恤娘娘,没让娘娘一道起床,因此省下了等娘娘梳妆的时间,自然走得就早些。”
我躺在神丝绣被里,双眼迷离,实在是舍不得离开紫檀床,遂抚额无力叫道:“本身子不爽利,头晕,眼花,腿脚发软……”
春桃自是不信,嘀咕道:“娘娘尚未起身,怎就晓得腿脚发软?”
夏荷却带着一丝惊喜走到我床前,微微俯身道:“娘娘这主意委实不错。”
“怎讲?”甚么主意?我甚么也没说呀。我迷糊了。
夏荷笑道:“娘娘既然病了,就不用出去接见各位小主,也不用再听她们的抱怨;再者,娘娘生病的事,若传到太后与太妃那里,她们自然会体恤娘娘,不会再让娘娘帮忙抄佛经。”
妙呀,我怎么没想到,只要一病,就不用出去看那三名下属含怨带恨的眼神儿;而太后和太妃,想必也不好意思再罚“身在病中”的我了。
我只不过想赖床,才临时想出装病这一招,不曾想却蕴含了大智慧,帮了我一个大忙,这让我不禁洋洋自得起来。
这一得意,脸上的气色就变得好起来,将昨日激战后的疲态都掩去了几分,夏荷急急出声提醒:“娘娘,您既然病了,就还是……”
“本明白,本明白。”我立时领悟了夏荷话中的深意,召春桃近前,命她:“立时让本不论作何表情,都会一脸病容。”
春桃方才就在旁边,听了这一时,大概心里也明白了,因此没有多问,转身就命秋菊捧了八棱莲瓣式的黑漆奁盒来,搁到紫檀床边的戗金填漆花乌纹方案上,层层打开。春桃先挑了两种不同的粉合到一起,在掌心里揉了揉,再看时便成了白中透黄的颜色。她托着粉,不怀好意地笑道:“娘娘,每日里您都不爱抹粉,今儿抹,还是不抹?”
虽然装病一事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此刻却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之感,遂没好气地瞪了春桃一眼,把眼紧紧闭上了——眼不见,心不烦,随她摆弄去罢。
尽管闭着眼,我都能感觉出春桃的好心情,动作轻快,下手迅速,只怕不是碍着礼制,她都要哼出小曲儿来了。我攥着神丝绣被的边边,极力忍耐,好容易等到春桃道了声“好”,才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春桃取过一面银平脱镜,举到我面前,以得意的口吻道:“娘娘请看。”
尽管我讨厌春桃总逼着我涂脂抹粉,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妮子的化妆水平,的确高超,瞧那镜中的人儿,面色蜡黄,双目无神,让我自己都有些恍惚——我是否真的病了?
我露出满意的笑容,自黑漆奁盒中取出一盒龙消粉,递给春桃,又取出一瓶郁金油递给夏荷,道:“今日你们都为本出了大力,这是赏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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