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大树枯枝已抽芽,时不时听见鸟儿啼声,暖暖的春日让人忍不住褪下身上厚重的冬衣。
陆宅书房。
已经站了好一会儿的钱渊无语的看着聚精会神盯着字帖的陆树声,“老大人,老大人?”
“吵什么!”陆树声头都不抬,训斥道:“还想老夫出几个无情搭?”
钱渊只好闭口不言了,但不禁腹诽,这是给我父亲写的墓志铭好不好!
钱家和项家的事已经了结,钱氏族人多是幸灾乐祸,最后是陆树声亲笔写信给项家,而项笃寿回信称愧,并特意去求文徵明写了篇钱锐的墓志铭。
文徵明是天下有数的大家,能让他出手写一篇墓志铭,不得不说,项家的歉礼相当丰厚。
见到这篇墓志铭后,从中年才开始精研书法的陆树声登时着迷了,连钱渊送来的八股文都懒得批阅。
这个时代的文人如果仕途不顺,吟诗作赋嘛,前面唐宋无数大家压得死死的,于是,他们往往选择书法来让自己流传后世。
不过,钱渊没这种心思,等了好一会儿看陆老头还在揣摩字帖,干脆把三篇八股放下,转身出了门。
“少爷。”张三远远招手,一溜烟跑过来,“京城的信,还有刚到的邸报。”
没理睬还想说什么的张三,钱渊接过信收起来,坐在前院石凳上先打开邸报。
迅速浏览了一遍,钱渊不禁微微摇头,但随即又点点头。
卢镗、汤克宽都一撸到底,但命其暂代原职,戴罪立功。
浙江巡抚彭黯下狱。
原应天巡抚屠大山调任浙江巡抚兼提督军务。
原河南副使曹邦辅升任应天巡抚兼提督军务。
彭黯下狱是理所应当,会不会死那要看他那位同年徐阶肯不肯出力了,不过钱渊估摸够呛。
曹邦辅来了,卢镗、汤克宽至少没有下狱,这是好事。
但最重要的那个人,南京兵部尚书张经依旧没有被放出来。
只能说,好坏参半。
“屠大山?”钱渊皱眉喃喃念叨了几声,这个名字他很陌生,前世今生都没什么印象,好像是原南京兵部侍郎,彭黯调任之后接任应天巡抚的。
在心里琢磨了下,钱渊拆开另一封信,张居正的信和邸报同时到达,应该不是巧合。
钱渊一直认为张居正是个话痨,的确如此,这厮整整写了五张纸。
看起来张居正心情不太好,应该说是在激愤之下写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怒气,就连字体都剑拔弩张。
“朝中唯双江公可依,然颇受钳制,众情汹汹,朝议终不过中庸……”
受钳制?
还能受谁的钳制呢,能在军事意见上压倒兵部尚书的人选并不多,只能是内阁那两位。
朝议中庸……这是在说八成最后的结局是双方妥协的结果。
仔仔细细看了三遍,钱渊才收起信纸,接过张三端上来的茶盏,曲起手指在石桌上敲击。
看来朝中,至少嘉靖皇帝在东南抗倭一事上是偏颇于徐阶的意见的,这和钱渊的印象不符。
不过事实如此,原本王忬任浙江巡抚还能说是嘉靖钦点,但随后的彭黯是徐阶同年,而如今的继任者屠大山也是徐阶同年,嘉靖二年进士。
想想也是,松江府是倭寇侵袭的重点目标,嘉靖皇帝的想法不外乎是,你徐阶总要为老家考虑考虑吧。
可惜徐阶,至少现在的徐阶只会为自己考虑,取代严嵩是他很长时间内唯一的目标。
张居正在信里提到,他将那几个人物举荐给了兵部尚书聂豹……钱渊咂咂嘴,没听说这厮和聂豹有什么关系啊。
聂豹在朝议中建议张经调任浙江巡抚兼提督军务,但是这话一出口,立即招致了严嵩、徐阶的同时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张经如今任南京兵部尚书,调任浙江巡抚那是贬谪,不符合规矩。
最终的结果是,徐阶举荐同年屠大山升任浙江巡抚,而聂豹无奈之下举荐曹邦辅接任应天巡抚。
倒是戚继光的调任只需要走兵部,并不需要朝议,所以很顺利的通过了。
不过,位置有点低,原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调浙江都指挥司,任游击。
游击位于参将之下,不能独当一面,这是个遗憾,钱渊心想,以戚继光的能耐,应该很快就能脱颖而出吧。
钱渊暗暗叹了口气,来到这个时代一年多,没看见历史上著名白脸奸臣严嵩的恶,倒是见识到了名臣徐阶的恶。
只顾着固守权位,拼了命的往上爬,完全不去考虑抗倭局势一旦糜烂出现的恶果。
“少爷,少爷?”
张三打断了钱渊的沉思,小声说:“少爷,往台州的商队回来了。”
“往台州的商队?”钱渊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捎了给小舅谭伦药材的那支商队,“都快两个月了,怎么这么久?”
“嗨,别提了,还没到台州货物就被倭寇劫了。”张三咧咧嘴,“去了四五十,就回来二十几个。”
“商路断绝了?”
“是啊,那商队的老板来求见,那批药材值不少钱呢。”张三试探问:“小人看那厮哭的惨,要不……”
“人都死伤那么多,欠着吧。”钱渊对此倒是无所谓,太仓王家年后送了一批分红银两过来,钱家目前不缺钱。
想了想钱渊又问:“他们在哪儿被劫的?”
“在义乌被劫的,那边也不太平。”
义乌金华那一带算是浙江中部,再往西都要到南直隶的徽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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