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人伏在元德帝的腿边,正帮他捏着腿,她低眉顺眼的,不多说一句话,只仔细伺候着,称心记得她倒是来过好几回,份位也升过。而孙淑女则聒噪得多,一直喋喋不休,不过她嗓音软,说起话来很好听,元德帝倒也不很烦。
称心伺候了元德帝也快七年了,元德帝或许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可从前绝对是个称职的皇帝,如今却有些昏了头脑。似乎对别的事都不很在意,只是在皇位这件事上抓的很紧,警惕着景砚景旭兄弟两个。他大约是被那乾清老道说动了,他乾清老道着实会说话,若元德帝说要处理政事,没有空闲论道,他便要劝什么帝王将相,黎明百姓,无为而治。要是元德帝烦恼大臣贪污受贿,又要讲水至清则无鱼。总而言之,便是人生在世,享乐为上。
于是元德帝真的沉迷享乐了。
称心叹了口气,去外头端了热茶进来,也不斟,只是推给了那位柳贵人。他退到了一边,眼角余光落到了书架后头的那一处暗格。元德帝一直对兵权管的极严,即便是陆昭夏雪青这样镇守一方的大将,也不过有半块虎符,剩下的半块在元德帝这里,除非有大战,否则是绝不会给出去的。这件事极为要紧,安置虎符的地方,除了他自己,没让任何人知晓。
可元德帝最近太过糊涂了些,被称心发现了端倪。他得冷静下来,想着该如何将那东西拿出来。
大半天都过去了,元德帝也不过只是批了几份奏折,便到了该论道的时候。他推开身旁的贵人淑女,径直对称心吩咐,“朕方才将折子挑拣着看了一遍,左边的这些都批了红,右边的给景砚送过去,晚上再讨回来。”
称心跪地应了。
元德帝走出去了好几步,柳贵人还抬着头,怔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含水,很舍不得似的。
“对了,”元德帝回过头,“柳贵人伺候得好,须得升个份位,就婕妤吧。再去库中挑些好玩意送过去。”
他撂下这一句话,继续往外走,可脚步轻的都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太瘦了,轻的只剩一把骨头。
称心心中有底,面上笑了笑,朝柳贵人一福,“恭喜柳娘娘了。”
柳婕妤害羞的红了脸,“以后还要麻烦称心公公照顾了。”
他心里想着,柳贵人确实是个贵人的命,这么些年来也有几次大选,从未有哪个妃嫔晋升得这么快,更何况这柳贵人出生还不高,不过脾性很好,做事滴水不漏,若是元德帝不死,日后该是有大前程的。称心一向不巴结讨好后妃,可面子上也要装一装,亲自去挑了诸多珍宝,又随着柳婕妤一同回去了。
正不巧,撞上了在御花园里赏花的冯南南。冯南南的架子极大,出一趟门,身后跟着无数太监宫女,连抬裙裾的小侍女都有两个。
柳婕妤从冯南南身边经过,眉头紧蹙,轻轻福了福。这礼太敷衍了,冯南南原先是不打算搭理她的,却忍不住怒火,叫住了柳婕妤。
她长着一双细长的弯眉,眼眸如水一般柔顺,说话也软,很气弱道:“今日伺候了陛下一天,还望娘娘见谅。”
冯南南正仰着头,望着枝头开得火红的石榴花,冷冷淡淡道:“轻狂什么?再漂亮动人,也不过像是春天里开的花,新鲜一季就败了。”
柳婕妤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丝毫不让步,“那又如何?陛下只爱看春日的院子,到了夏天,这石榴开的再好,结的果实再多,陛下也不会多看一眼。”
大选之前,元德帝偶尔还看看冯南南,可现在已经许久未曾召见过她了。
冯南南并不在乎元德帝的爱,她只在乎对方的宠,和由此带来的权势,以及别人对自己的尊敬羡慕与畏惧,这比什么都重要。若是往常,要是有哪个小妃嫔敢同她这样说话,她早就派人掌嘴,可如今却不同,她失了宠爱,又因为暗地里的筹划,不能高调行事,只能忍耐下来。
她不再言语,眼看着柳婕妤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气的揪了石榴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盛海走了上来,低声安慰着冯南南,尖利的声音里满是刻薄,“她一个小贵人仗着什么?不过是仗着陛下爱宠着她的容貌。而娘娘日后可是要做太后的人,她得意一时罢了,以后就是剥皮抽筋的下场。”
冯南南一怔,又缓缓笑了,“你讲得对,本宫明明知道,可就是忍不了多久。你去把旭儿叫过来,本宫想同他一起用晚膳。”
盛海退了下去,朝另一条路走了过去,冷冷地笑了笑。冯南南不是不聪明,她就是太过争强好胜,大约是因为幼年不受重视,入宫后又过了一段苦日子的缘故,她格外嚣张跋扈,实在忍耐不了别人踩在她的头上。
如果不能忍耐,就只能加快进程。而快则容易出错,出错才容易被抓住把柄。
称心跟在后头,看着柳婕妤的背影,不由深思起来。他方才就和个隐形人似的,将冯南南和柳婕妤的这出戏看了一遍,这事在宫中算是很常见的,可却透着一股古怪。
柳婕妤并不是那样火爆且不能容忍的脾性,又为什么非要同冯南南争吵?
或者说,有什么必要的理由,让她不顾日后被冯南南报复,而这么做。
称心回了自己的屋子,写了一封加急的信,上头只有一句话。
“速查柳熙春。”
仙林宫。
乔玉在窗户旁坐看右看,坐立不安,等着一个人回来。
他不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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