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慎之盛怒之下,飞起一脚,将两爿门板踢得直飞起来,砰的一声,远远落在地下。俞清上前一步,握住了他手,道:“慎之,咱们明日与三叔他们会合,换马再追。”管慎之甩开他手掌,怒道:“这厮的脚力快,天亮早不知逃到了甚么地方!”
便听身后一人呵呵笑道:“这奸贼逃不远的。”正是蓝心隐。他养气功夫甚佳,丢了几十年心爱的兵刃,一时急怒,旋即平复,这时捻须微笑道:“俞公子先时向老道借了药物,在那匹红马身上作手脚,老道还觉他忒过把细,这会儿却要佩服他大有先见之明了。”
俞清淡淡一笑,道:“毒人马匹,原不是大丈夫所为。然而对付这等十恶不赦的凶徒,也不好讲究甚么手段。”管慎之心意略平,道:“道长,给那马下的是甚么毒药?”
蓝心隐正要答言,忽听得身后庙里哭声响起,脸色一变,道:“何老二……”管慎之不待他说完,转身向内奔去。
第五章风头向夜利如刀(下)
俞清等人跟着走进庙来,只见蜡烛已然重新点燃,地下躺着一人,满身是血,正是汾州四雄中的老二何士秀。冯士英等三人跪在他身边,放声大哭。
俞清见何士秀右颈上一条长长血痕,直划至肩,锁骨尽头便是空空如也,一凝神间,想明了当时情形:自己攻到毕方身后之时,正值他一刀砍中何士秀颈部,鲜血飞溅。其时毕方刀在外围,若要回身挡格身后长剑,势必十分狼狈,索性刀势不停,将何士秀一条手臂连肩卸下。何士秀飞身挥刀,其势未绝,断臂带刀向前飞出,便迫得俞清向旁退让。这人在顷刻间应变如此,心思之机敏而手段之毒辣,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走近地下何士秀的尸身,默默跪倒,道:“何二哥,你为俞家血仇而来,仗义相助,不幸命丧奸贼之手,俞清定当将毕方恶贼在你灵前碎尸万段,以慰你在天之灵。”冯士英、常士豪和陆士杰都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他四人同门学艺,情逾手足,这时眼见数十年的兄弟死于非命,如何不心碎神伤?常士豪一面呜咽,一面便脱了外衣,将何士秀尸身裹起,要去院中寻地安葬。
俞清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见集闲庄的二庄主俞涛远远坐在墙角,蜷成一团,心中一惊,快步向他走去,问道:“阿涛,你受了伤么?”俞涛抬起头,一张苍白面孔上满是惊恐神色,说道:“恶魔……那恶魔走了么?”
俞清见他身上无伤,登感放心,待听他说话声音打颤,显是恐惧之极,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心道:“阿涛遭了这场劫难后,整个人全变了。”集闲庄原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世家,近年来人丁凋零,声势已大不如前,俞洪、俞涛却仍算得江南小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孰料朝义堂一场大战,俞洪与一干族人皆死于非命,俞涛自鬼门关上转了一遭回来,便如吓破了胆一般,终日惶惶无主,丧魂落魄,俞清和管慎之要追问当日厮杀的细节,他也颠三倒四地说个不清。
这时俞清伸手将他拉起,见他白衣上沾满灰尘污垢,却是一滴血也没染上,料想他变故一起,便缩在墙角不出,释然之外,又感恼怒:“这家伙这般葳蕤,将俞家人的脸面都丢尽了!”
俞涛两眼发直,呆呆地道:“清哥,你看见那恶魔了没有?他眼睛是绿色的,像狼一样。”俞清一怔,心道:“哪有此事?阿涛这可是吓得神志不清了。”
俞涛颤声道:“我这几日一合眼,便见到他……他一刀切了欧阳叔叔的头下来,然后回身……把吴大哥砍作两段。……他的嘴上全是血,眼睛里……眼睛里有鬼火在跳动。清哥,那是个妖怪,是不是?”俞清心中恻然之意升起,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道:“恶贼已经逃走了,没甚么可怕的。你去院子里帮忙,将何二哥葬了。”俞涛答应了一声,两手紧紧抱着剑鞘,低头走出。
俞清瞧着他步履蹒跚,不久前还是一个意气飞扬的少年豪杰,这一会却变得这般形容猥琐,只感说不出地难过。忽听背后管慎之大声道:“咦,章家三兄弟呢?”
俞清心中一凛,回头向殿里看去。只见众人东一簇,西一群,有的在撕衣襟裹伤,有的在低声商议,听到管慎之这一声喊,都抬起头来,愕然相视。跟着便有人叫了出来:“佛像!那佛像下面!”
众人循声看去,赫然便见右首佛座之下,露出来一只惨白的人手。庙堂中央原有三座佛像,此时只有左首像仍然直立,中间和右边的都已塌倒,连带像后的帐幔也带了下来,堆在一处。这情形众人在刚点起烛火时便已见到,然而都只道是打斗中波及,谁也没加留意。这时惊呼声中,管慎之举起蜡烛,大步走向那佛座底部。俞清、蓝心隐等人都过去相帮,七手八脚,将佛像碎块和帐幔搬开,见得底下情形,人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两条青年汉子身子扭曲,死在一处,正是章家三兄弟中的章仲齐和章叔同。
众人愣得一愣,叫了出来:“是毕方恶贼下的毒手!”两人身上都有刀伤,一中喉头,一中胸膛,鲜血满身,刀痕却细不可见,自是毕方所持的血红薄刀。跟着有人将中间那一座佛像碎片搬开,只见一人面目朝下,蜷缩一团,看身形衣裳正是章伯和。他一动不动,身子僵硬,显也早已死去。管慎之伸手将他翻过身来,众人登时齐声惊呼。原来他咽喉处一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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