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一手接管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开始,至今已在商道上摸爬滚打了十年。任谁说彭氏的家业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一手做大的,听者只怕都不会信,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也因此,他在某些事上有着非同寻常的敏锐和谨慎。
说得好听了是谨慎,说得难听了,那就是多疑。
如果这事是有人故意害他,他反而不会那么上心,想害他的人每天都有,随手一抓便是一把。可若说这单纯是个“意外”,他就不那么相信了。
李祎见他半晌不吭声,瞧着他的眼睛,似乎瞧出了一些端倪。他翻开那本夹着腾蛇鳞的书,指尖落在某一页上:“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本书应该掉在了地上,腾蛇鳞可能就是这个时候粘进去的。”
那一页的纸有些脏,靠近书脊的缝隙里夹着几颗细小的土粒,书页有一道浅浅的折痕,看不分明,像是不小心弄出来的。
李祎凑近书页仔细闻了闻:“你可以叫来你的商队问问,他们之前经过了哪里。”
彭彧点了点头,就算他不提醒,他也是要叫来问一问的。虽然正值深夜,但只要他有命令,还没个敢不起来。
半刻钟后,乙丑号商队的领队人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了他面前。
胡路那日得了自家少爷的命令,给济人堂进了一批药,又送了十盏锃光瓦亮的油灯。因为药材这种东西耽搁不得,商队一路昼夜不歇,今日天黑才在周淮那里清点卸货。本想今晚睡个好觉,谁知深更半夜又被少爷喊了起来,而且看他脸色还颇y-in沉。
胡路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谨慎地端着手,听候少爷发落。
“葫芦,”彭彧又一本正经地给他起了个外号,拿起那本夹了货的小黄书,“我问你,这一批货物可是你们送的?”
胡路当下一颔首:“回少爷,是我们送的。”
“那我问你,商队从何处出发,路经何处,在哪里停歇,与何人接头,货物来源,全程共耗时几日几夜几个时辰,路上可有怪事发生?”
胡路不敢怠慢,立刻一一报备,同时暗暗心惊。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详细地盘问过商队的路线了,一般都交由信得过的领队全权负责,只要呈交上来的账目不错,他就不会仔细追究。
今天这般,不是出了差错,就是出了差错。
他说的时候,彭彧已经拿起一个本子,翻到“乙丑”那几页,照着上面的地名人名仔细比对。一般来说,彭家每支商队的路线都是固定有数的,少则一两条,多则十来条,但总体都在一个区域内来回贩货行商,再于每月特定的时间返回彭宅。往济人堂跑的那一趟,算是额外任务了。
他听着胡路所说比对着路线,很快“嗯”了一声:“陈州?你们的路线可不包括陈州,跑到陈州去做什么了?”
胡路额头沁出了冷汗:“少爷,我们的路线确实没有陈州,但利州不知怎么封了城,商队进不去,只能绕道最近的陈州。陈州外有个小村,是商队的落脚点,我们在那里歇脚了一个时辰,补给食物和水,让马匹休息,随后便重新上了路。”
彭彧用手指敲了敲本子:“利州封城我知道,说是闹了什么瘟疫,你们走后消息才到,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可你们既然到了陈州,为什么不进去?城里的条件难道不比村里强吗?”
“少爷,我们没敢进。”胡路抬起头,咽了口唾沫,“因为陈州现在是一座鬼城。”
“鬼城?”李祎接了话,“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是。当日戌时二刻左右,我们抵达了陈州外的小村,那个村子就叫陈家村,离陈州城稍有一段距离。村子里人不多,我们便问村民陈州城何时闭门,我们是否能赶得上闭门之前进城。
“结果村民们对我们说,陈州城夜间不闭门,白天不开门,因为城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只有死尸和鬼魂。每天白天城门紧闭,从外看不出什么异样,可到了晚上,城门就会大开,里面的妖邪之物会趁机出来活动。”
在场的都严肃地看着他,他说到“鬼魂”,竟也无人发出疑议。李祎又道:“既然城门会开闭,那你们有没有看到是谁开闭了城门?会不会有人在装神弄鬼?”
胡路摇了摇头,又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怪就怪在这了。您也知道我们商队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人,兄弟们当然不信,便在城门外守着,心说等人来开门,就第一时间把那装神弄鬼的人捉出来。结果边休整边等了近一个时辰,大约是亥时初刻的时候,城门突然自己开了,我们在场所有兄弟,竟没有一个感觉到里面有人。
“不光城门内外无人,方圆五里除了我们商队和那陈家村,根本就没有一个活口,连鸟雀和走兽都无。并且那城门开启的时候,平地起风,风里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又腥又潮,像是……”
“像是烂泥塘的鱼混合着死尸的味道。”
胡路惊诧地看向李祎:“您怎么知道?”
“你继续说。”
“是。那风太大,像鬼嚎一样,当下把马车上罩着货物的盖布给吹飞了。因为那一车货物还都是比较沉的,只有少爷让捎的两摞书轻薄,也让大风掀了出去。”
彭彧一抬手打断了他:“等等,怎么又成两摞了?不是只有一摞吗?”
“少爷,您听我说完。”胡路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那两摞书其中一摞,捆书的绳子都给绷断了,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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