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搬着桌子的手紧了紧,然后扔在地上,走进店里说:“他是他,我是我!”
“你……”郝桂香还想说什么,看到面前的陈凡潮乎乎的衣服和布满血丝黑眼圈的眼睛,终于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软着声音说:“小凡,他就你一个儿子,父子俩何必怄气?你跟我不一样……我……”
陈凡的眼眶渐渐红了,他低下头,哑着嗓子说:“妈,我就是想看看你,没其他意思。”
郝桂香走近陈凡,抬手抓着他的衣领,陈凡转身,顺势把s-hi外套脱下来,郝桂香把衣服卷在手里,说:“衣服你换一件,里里外外都脱下来,我给你洗了,听我的话,天亮就回去吧,父子哪有隔夜愁……”
“妈!”陈凡打断郝桂香的话,说:“我不会再回去了,爸他……他要结婚了……”
郝桂香握着衣服的手抖了一下,避过陈凡,转身搭在凳子上,念叨道:“结婚?结婚挺好的!他也应该找个人一起过了。”
“妈妈!”一个小女孩拿着紫色的头绳,从里屋跑出来,一看到陈凡,就过去拉住他的手说,“哥哥来了!”
低沉的脚步声紧随着小女孩一起,一个套着破旧的军绿色外套满脸胡茬的男人走过来,说:“小凡来了。”
郝桂香一看到男人,立即说:“小惠乖,一会儿爸爸送你到路口,自己去上学。”
小女孩拉着陈凡的手,说:“哥哥也能送。”
陈凡接过小女孩手里的头绳,利落的帮她扎了个小马尾,说:“乖,哥哥今天还有事。”
男人没有多说话,蹙眉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行李箱。
郝桂香马上回道:“和他爸吵了两句嘴,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抬手,干搓了一把脸,走过来,拉起小女孩的手,说:“别给哥哥添乱,走吧。”
小女孩依依不舍地看着陈凡,陈凡冲她挤一下眼睛,说:“听妈妈的话。”
“嗯……哥哥再见……”
郝桂香目送着男人走了,才走到收银台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陈凡说:“你姥姥跟着姨妈回乡下了,舅舅的房子现在空着,本来我今天要抽空去打扫,正好你先去住一阵,我会跟你舅舅说的。”
陈凡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钥匙。
郝桂香走过去,帮他整理着衬衣的领子说:“儿子,是我俩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一直怨我们。”
陈凡把脸转向一边,避开郝桂香的眼神,说:“我不是小孩了。”
“是啊,大了,长大好。”两个字一个断句,郝桂香的话听上去更像是自言自语。
陈凡拿起桌子上吃了一半的包子,三口两口吞下去,拽起行李箱,说:“一晚上没睡,我走了。”
“你……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别太累,还有……你等一下,我给你带点东西。”
陈凡看着郝桂香的背影,心中怅然。
她啊!总是这样,每次只有到了分别的时候,才看得出一个当妈的样子,何必呢?
他拿起刚才郝桂香放在凳子上的s-hi外套穿起来,拽起箱子,走进毛毛的细雨。
一路风雨兼程,这条路他早就一个人走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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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凡从进门开始,脑袋就昏昏沉沉,栽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依旧黑漆漆的,分不清是天刚暗,还是没天亮。
嗡嗡————
手机震动,他摸到枕头边,眯着一只眼睛看着屏幕,孟鑫发来的一句:“在吗?”
陈凡实在不想费脑子说话,关了屏幕,准备扔到脑后继续睡。
嗡嗡——
手机又震,真够执着的。陈凡再次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孟鑫问:“你在哪住?”
陈凡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回道:“北里二街,松树巷。”
“我明天晚上能去你家吗?”
他的眼睛本来就畏光,这会已经开始流泪了,没等看清屏幕上的话,就胡乱回了一个“嗯”字,合上手机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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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陈凡人在店里的柜台边,脑子里却像是注满浆糊。
天知道,当然人和睡神相较量的时候,是多么没有原则和尊严,这么轻易被攻城略地,输得体无完扶。
天早就全黑了,已经快要九点。
陈凡看着手机,依旧逃不开那三个核心问题:来我家?要干嘛?怎么gan?
这三个问题无论从哪一个开始琢磨,都足以脑补出一场完整的大戏。这会,全部塞进陈凡的心里,一会儿让他觉得痒痒的,一会儿又进化成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九点半,手机震动,只有短短四个字:“我马上到。”
“?????!!!!!!!!!!”
陈凡打开水龙头,擦上洗手液,搓了三分钟,确定手上没有任何抹布还有炸j-i的味道,这才踱步到柜台边,凑着反光的侧面,整理衣领。
反光柜面里的人肤色还算白净,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像是女孩子。最近瘦了五斤,好处是脸上的轮廓明显了,硬气了。不好的地方是气色更加难看,几天没睡好,眼圈黑的像熊猫一样,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有点丑。
吱呀————
“欢迎光临德克士……”小梅声音很大,生怕陈凡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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