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机将这张残缺的相片拍了下来,收回到抽屉里,恢复原样,轻手轻脚地关好门退了出去。
外婆的去世是木枕溪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个坎儿,假如说世界上有一个人知道木枕溪和外婆的感情有多深厚,那个人就是肖瑾。如果能够选择,肖瑾相信木枕溪会毫不犹豫地用她的命去换她外婆的健康。可迄今为止,木枕溪从来没有和她提过外婆,不是她遗忘了,而是她将这件事一直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碰触这个禁区。
作为半个当事人之一的肖瑾更不敢轻易去碰。
木枕溪可以轻描淡写地提起当年的高考失利,可以痛苦却克制地说出她们已经分手的事实,却无法吐露出关于她外婆的任何一个字,连这张相框都被锁在了抽屉里,讳莫如深。肖瑾无法想象,当平静的表象被打破,一个被点燃、被引爆、歇斯底里的木枕溪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能去冒险。
肖瑾手指盖住温热的眼皮,无力地将自己扔在了床上。
怎么办?
电话铃声响了。
肖瑾看看来电显示,吸了吸鼻子,接了起来:“表姐。”
表姐卢铃听到声音愣了下:“你感冒了?”
肖瑾顺着她的话承认道:“有点儿。”
卢铃说:“最近流感多发,注意休息。”
肖瑾说:“我会的。”
卢铃这个表姐比肖瑾大了五六岁,是个女强人,经常出差,工作挺忙,没跟她多寒暄,切入正题道:“你说有重要的事要问我,是什么事情?”
肖瑾坐了起来,斟酌词句,慢慢试探道:“你有我爸妈的联系方式吗?”
卢铃的语气很自然:“有啊,怎么了?”
肖瑾借口说:“我上回手机不知道按了个什么,少了好多号码,你能把他们俩的号码发给我吗?”肖瑾心想难道没决裂?还是卢铃不知道她家里的事?
手机叮了一下,卢铃给她发了两个号码过来。
卢铃问:“就这事儿?”
肖瑾说:“不是,还有别的事儿。”
卢铃道:“你说。”
肖瑾道:“表姐,你知不知道我九年前,就是2008年的暑假曾经回过国这件事?”肖瑾问的时候没报太大希望,她和卢铃毕竟有年龄差在,她念高中的时候卢铃大学都快毕业了,远没有和同龄的堂表兄弟姐妹亲,就是逢年过节可能会见一见,但卢铃出口的话却让她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卢铃说:“我知道啊,你就住在我家,确切的说,我当时的家里。”
肖瑾:“???”
她立刻追问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回忆起一些细节?”
卢铃皱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肖瑾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你别问这么多了,这事对我很重要,但太久了,我记不太清,你尽量多回忆一点。”
卢铃莫名其妙,但还是说:“好吧,我尽量。”
卢铃断断续续地回忆着。
2008年卢铃已经工作了,但在家里没有搬出去,有一天下班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她的反应和肖瑾的同学万静见到她一样,根本没认出来是肖瑾。与其说是个活人,不如说是一具行尸走r_ou_。直到她妈妈,也就是肖瑾的大姨拉她到旁边,低声跟她说:“这是你表妹肖瑾,生了场重病,先在咱们家休养一段时间。”
卢铃才勉强从中窥见了昔日表妹的痕迹。
她问她妈妈,为什么肖瑾回国不回自己家休养,她家又不是没有房子,还有她爸妈呢?
大姨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是肖瑾不愿意回去,甚至很排斥见她爸妈,她爸妈也怪怪的,似乎是有点怕肖瑾,只让她在大姨家好好休息。
她爸妈来过一次,没敢进门,只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跟大姨说话,叮嘱她要注意肖瑾的安全。
卢铃白天还要上班,只有晚上见得到肖瑾,肖瑾不爱说话,说好的休养也没好好休养,有时候她敲门给肖瑾送杯牛奶,就会看到对方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一动不动,眼睛红肿,有哭过的痕迹。
卢铃大多数时候都是送完牛奶就走了,有一回于心不忍,留下陪她坐了一会儿,想开导她,肖瑾闭口不言,主动下了逐客令。
大概在她家住了一两个月左右,肖瑾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肖瑾从中提取了一个关键点:“你说我爸妈怕我?”
卢铃说:“对,可能是吵架了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吵什么架能吵成这样。”
肖瑾问:“还有别的吗?我除了在你家休养外,有没有出去?”根据万静的说法,她应该是去找过万静的,那么除了万静,她还去过哪些地方,或者还见过哪些人?
卢铃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有晚上在家,白天的事或许我爸妈知道,你要去问他们吗?我给你电话号码?你出国那么久,他们换了号码你也不知道。”
事到如今,肖瑾已经是“饥不择食”了,能有一点信息都至关重要:“好,你给我吧,我亲自问。”
肖瑾又进了一条新短信,里面躺着的是她大姨的电话号码。
肖瑾给她大姨拨了个电话。
大姨没听出来她声音,肖瑾自报家门大姨还愣了好几秒,磕绊说:“是肖瑾啊,大姨好久不见你了,你爸妈还好吗?”
肖瑾胡说道:“挺好的。”
大姨和她尬聊:“……那就好,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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