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冷,路上不少饿俘,有些还是小娃娃,巡街的人把尸体运走,扔到城外挖好的坑里去,至于这些人里还有没有有活气的,没人知道,也没人去看,往坑里一扔,没死的醒了能爬上来,如果被尸体埋的深了,就算醒了也依旧没命。
柏美茹在上港也有几个朋友,她们一群有钱人家的小姐各自凑了凑,在贫民区搭了个棚子,请人煮粥救济穷人。
她知道自家很快就要离开上港,于是还让柏易帮忙,资助了一家孤儿院。
但杯水车薪,他们救的人少,死的人多。
白二也拿出了一笔款子,买了几栋楼,让穷人去住,不收租,就跟七十二家房客差不多,一栋楼住了许多人,这些人有的就在楼里开铺子,挣点小钱维生。
与民生的艰难相比,娱乐倒是依旧如火如荼,又新开了几家歌舞厅,并且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招待,以前的歌舞厅还是要限制客人的,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街上的瘪三有了几个钱想进去,歌舞厅还会把人拦下来。
如今是什么都不顾忌了。
好像世界末日来临,所有人都要趁最后的机会狂欢一把。
最标志性的事件是,密斯赵终于接受了杨三的追求,并且——她的男朋友更多了。
柏易穿上西装,披了呢子大衣,同白二一起出了门,白二也是一样打扮,两人站在一起,很像没有血缘关系的同胞兄弟,打扮虽像,长得却不像。
两人约好了去看戏,今晚是孙琦的最后一场戏,今晚过后,孙琦就正式退下去,准备离开上港了。
因为白二的面子,戏班老板同意他退,这一场戏所得的收入,都由孙琦带走。
也算是好聚好散,这个年岁,结个善缘比找个仇人来得强,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有求于对方了。
现在看戏的人并不多,院子都没有坐满,和以前满堂宾客相去甚远。
但孙琦也不在意,在台上依旧认真的唱着。
他是个生来就命运多舛的人,走到今天,他觉得自己运气不算差。
以前觉得进了戏班,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也没什么未来,年轻时还好,等到老了,要么也开一个戏班,要么不知道死在哪儿。
现在他却能拿一笔钱退下去,找个平安的地方,开个小店,也能活得不错。
他在台上唱的认真,台下的人听的也认真。
好像此时此刻,所有处于不同阶级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丝共鸣。
柏易喝了口茶,穿堂风呼啸而过,有些冷,他紧了紧衣领,目光依旧放在台上。
民国最后的辉煌,就在此刻了。
列强的铁蹄踏碎了大清的如画江山,好不容易恢复了一口生气,战乱接踵而来,这时候没人会相信,未来的华夏大地会重获生机,欣欣向荣。
“怎么了?”白二看柏易的样子,让下人拿了个暖手炉过来,一块碳在里面闷烧,比后世的热水袋使用时间还要久。
柏易揣着一个手炉,轻声问白二:“你想过以后吗?等不打仗了,咱们的国家会成什么样?”
白二倒是毫无兴趣,他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因此说:“无论什么样,人还是那样,好的坏的,聪明的笨的,跟现在没什么两样。”
柏易一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不说话了,认真听孙琦唱戏。
散场的时候,班主请白二和柏易留步,果然没等多久,孙琦便妆也没卸的跑来了。
跑来也不说话,他庄重的双膝跪地,表情虔诚的给白二磕了个头。
“没有二爷,就没有我的今天。”孙琦说的真心实意。
如果没有白二的面子,班主是不会那么轻易放他走的,戏班子缺了台柱子,想要再培养起来一个就太难了。
孙琦磕完了头,又冲柏易作揖,他看出了柏易和白二的关系,但并不点破,同时认为柏易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如果心胸狭窄,早就找他算账,把他当情敌对付了。
更何况孙琦并不把男子相爱当回事,这事自古就有,不算新鲜,尤其他待在戏班,什么样的人和事都见过,不以为奇。
临走前,孙琦还对柏易和白二说:“我买了明日的车票,正午就坐火车走了,还望二爷和大少保重自己,您们二位的恩情,我铭感于心。”
柏易很客气地说:“孙先生不要这样说,您身在戏班,却不自轻自贱,已然是个君子了。”
孙琦深深地看了柏易一眼,再次作了个揖。
他的人生几经风雨,却只有柏易道出其中辛酸。
若能昂首挺胸的活着,谁愿意低头,俯小做低?
难道戏子生来就愿意做戏子吗?
白二:“好好活,活出个人样来。”
孙琦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笑道:“若是可能,我必是要活出个人样的。”
班主也在旁边说:“他是班里最有心气的一个,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放他走的。”
毕竟许多人离了戏班,是活不下去的。
他们一生只会这一门营生,从小学这个,捧了这个饭碗,就只会吃这碗里的饭。
放他们出去,反而是害了他们。
班主也说,他们这个戏班子也要走了,准备去江浙一带,那边可能好一些,如果运气好还能换一个营生,太平年间戏班挣钱,可乱起来就不行了,换个营生虽然不像以前风光,可也不担心什么时候被麻烦找上门。
班主是老班主的儿子,父亲死后子承父业,如果换做是他爹,绝不可能放走孙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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