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张空白手谕,盯着晋枢机,晋枢机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公子既然不敢,就算了吧。”
“谁说我不敢?”景衫薄终究受不得激,正要解下剑上雕木燕子压上去,却突然听到一个极具威势的声音,“你不敢,我说的。”
晋枢机唇角微扬,果然,你还是来了。
有一种人,站在人群里,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朝他看,比如晋枢机;有一种人,站在人群里,却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拱手抱拳,如今出现的,便是这样一个人。
能来吉庆赌坊摇骰子推牌九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可如今,这些一个比一个更不简单的人物居然很自觉地分开站在两旁,让一位看起来很端正沉稳的年轻人从他们中间走过,甚至还殷勤地向他打着招呼。年轻人很客气地回应,说来也怪,这年轻人甚至比很多人的儿子年纪还要轻,但能得他点一点头,这些一掷千金的豪客就觉得颇有面子。
晋枢机顺着桃儿光滑的皮毛,桃儿那双绿盈盈的眼睛竟然也盯着这年轻人。年轻人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鼻子很挺,嘴唇很薄,原本薄嘴唇的人很容易让人觉得犀峭锋锐,可这年轻人却很大气从容,无论是他的五官,还是他身上那种方正端凝的气度。他穿着件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衫,质料并不昂贵,剪裁却很得体,将他健匀停的骨骼肌络修饰得非常完美,可这种完美,不是奢华的做作、也不是机械的炫耀,而是一种内敛的、沉厚的对他人的尊重。
“三师兄。”挑衅的小豹子样的景衫薄第一次低下了头,离那张赌台又远了几步。
那年轻人轻轻点了点头,在景衫薄方才的座位上坐下,景衫薄握着他的潭影,乖乖侍立在师兄身后。
“新旸卫公子,失敬。”晋枢机浅笑。
“临渊侯。”卫衿冷微微颔首,态度雍和。
“夜照公子十一天赢了三十万两,都快将京安的富贵王孙们赢怕了,重华不过是来凑个趣儿罢了。”晋枢机无名指滑过桃儿脊骨,笑眼迷离,这一百九十六盏灯映照下的赌坊大厅瞬间陷入一场妖娆美艳的梦境,围观众人神魂颠倒,五内如挠。
卫衿冷用他遍干南北英豪的铁掌握住了骰盅,“他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临渊侯又何必同孩子计较。”
“素闻卫公子稳如泰山,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晋枢机虽在笑,但这话已经非常不客气了。
景衫薄最尊重师兄,哪容得他口出恶言,潭影剑就要出手,却见卫衿冷突然掀开了骰盅,“我陪你赌。”
三颗骰子,每一颗都被切成了六面,每一面,点数朝上,剩下的光秃秃的那个正方体,六点朝上,还能显出点数,卫衿冷的声音很稳定,“六面,三组,六十三点;三颗,十八点,八十一,九九归真。”
晋枢机轻摇骰盅,“抱歉,我想,赌小。”
“你——”景衫薄实在是没想到,堂堂临渊侯居然这么无赖。
卫衿冷却只是道,“好。”他微微吹了一口气,那三颗骰子连带十八个光面竟已全部变成了粉末。
晋枢机微笑,“新旸公子宝鼎沉烟的内功果然不会叫人失望——”他说着就掀开骰盅,依然是一盅的碎末,“我也行。”
那位一直站在一边的十三姐笑了,“两位真是好功夫,这局便算是没输没赢,只是委屈了我这雕细刻的象牙骰子。”
晋枢机笑道,“新旸公子富可敌国,十三姐还怕他赔不起几颗骰子嘛。”他说着就推出五百两银票。
卫衿冷低头看了一眼碎在骰盅里的粉末,“象牙质地,太阳心最好,芝麻心次之,糟心最差,这三粒骰子,只值一百六十九两三钱。给你一百七十两,找我七钱。”
“七钱也要?”晋枢机望着卫衿冷。
卫衿冷尚未开口,立刻有看热闹的人道,“卫公子要的不是银子,是公道。通达钱庄童叟无欺,一厘不多,一钱不少,这份细,就是公道!”
“多谢。”卫衿冷对开口那人点了点头。
晋枢机又推出五百两银票来,“我却舍不得让十三姑娘这样的美人吃亏,既是我说得要赌,不如,索都让我赔了。”
卫衿冷居然真的收回了银票,“西街的粥棚又能再开半年了,我替吃不上饭的穷苦人谢谢临渊侯。”
晋枢机摇摇头,“用我的钱来做人情,卫公子可真大方。”他说完就看着刚才开口说话的人,“我知道,卫公子要的不是银子,是仗义。这叫有钱用在刀刃上,乐善好施。”
卫衿冷站了起来,“临渊侯高义,无以为报,告辞。”
晋枢机轻轻拍着黑猫脑袋,“一千两银子,话都没说上几句,桃儿啊桃儿,见了这位卫公子,我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发不了财了。”
景衫薄穿着双窠云雁的锦衣陪卫衿冷去西街的粥铺,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师兄交代上赌坊的事。大师兄二师兄倒还罢了,三师兄最讨厌自己赌钱了,走了一路,怕了一路,却始终等不到他问。
近两年风调雨顺,商承弼又兴了许多生利惠民的法令,本也该算是国泰民安,可到底连年征战,税赋不轻,即便清明治世也有饥民,更何况如今。卫衿冷在西街开了粥棚,倒是让那些可怜的孤儿寡妇有了一口饭吃。
景衫薄轻轻捋着剑穗跟着师兄,看他对那些佝偻老妪嘘寒问暖,便也帮着搀扶一把,看到有病弱之人挨着墙沿,便忙着延医请药,甚至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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