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伤他?”他面目平静如同无心无情的人偶,垂眸看着自己左手,好似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个仇人的手。
他重复一句,右手握紧,又砍去一截中指,而后是拇指。四根手指削完了,他便开始切自己的手掌,一片一片的血r_ou_和骨头掉落池水之中,接着是整条左手手臂。
“他若是疼上一分,你便要疼上三分。他断了一只手,你便要断两只。他若是死一次,你便活该要死上两次,三次。”
吃了他血r_ou_的鱼群疯狂更甚,仅仅在须臾之间,便从短短数寸长到了成人的手掌大小。锋利的鱼齿暴露在外,不仅是在争夺着那掉落的血r_ou_,甚至连身边的同类也开始撕咬。
血腥味更加浓重了。
银白长剑一声剑鸣,剑身微微颤动,几乎要逃窜开来,却被那人用手按住,不能退开。
水池之中已经不见刚才的恬静宁和,无数的红鳍大鱼鱼鳞翻动宛如一池沸水,森白牙齿碰撞咬合,身子扭曲,残鳞断尾漂浮水面。
鱼群渐渐减少,终于留下唯一的幸存者。一条数尺长的红鳍大鱼从池水中一跃而出,竟然是冲着池水边的鹤倦归而来,它鱼鳍已然殷红如鲜血,鱼口大张,乌黑鱼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它身后生出两条尾巴,已经不是寻常的鱼类,而是一只怪物了。
吃了他!
此时它的心中满是歹毒贪念,只知道眼前人的血r_ou_只要一小块就能抵得上他上百年修行。
吃了他!它就能成龙!
那人身上虚披银白长袍,一截衣袖已然被斩去,下面只剩血r_ou_模糊的臂骨。他的眸子还是低低地垂着,窥向着那池面,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近在眼前的利齿一般。
吃了他!
大鱼更加兴奋,眼看成龙大业就在眼前。就在那鱼口已然大张之时,那人右手倏忽一震,长剑从上到下挥出一道银白剑芒。
大鱼在空中停滞一瞬,而后从尾到头被整个劈开,身体却还被惯性带动着从鹤倦归的身边两侧划过,掉落在他身后的桃花丛里。鱼血这才开始慢慢流出,仅剩一半的尾巴扑通一下,扑打自己在那颗同样被从中间削断的牙上。
但是不仅如此,整座大殿紧跟着都开始摇晃起来,银白的水晶,翠蓝的碧靛石,橙黄的蜜蜡琥珀,好似下了一场宝石雨。宫殿的八根大柱开始倾斜,有四根朝着东边倒去,翻进遗罪池水之中,有四根朝着西边倒去,砸落在地上,激起一地烟尘。穹顶从中间齐齐裂开一道长缝,露出外面如血般殷红的天空。
这里早已不是人间了。这里是极恶极深的九重恶渊,所有被外面的人所摒弃的,所厌恶的,所不再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鹤倦归站在废墟里,渐渐地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大,大王。”
一个白发黄眉的魔物努力搬开身上的柱子钻了出来,瘸着一只腿,战战兢兢行礼。
“这次的宫殿,大王您想用什么建?”
“北地娜迦族,还有族人吗?”
“有…有的。”
鹤倦归沉吟片刻:“素闻娜迦族善养木,这次,就用他们的永昼寒烟木吧。”
魔物猛然跪倒在地,“可是永昼寒烟木难寻,若是,若是他们不肯将木料献上……”
“娜迦族幼时喜水,常在西海玩乐。你派人将他们的幼崽捉了,缠了尾巴提到他们族门前。”鹤倦归微微合眼。“若是一日不给,便杀一只,两日不给便杀两只,若是他们一心抵抗,便都杀了就是。”
那魔物连连点头,“大王妙计!妙计!”又问,“之前的宫殿叫念青宫,再再之前叫怀斐宫,再再再之前叫长思殿,不知这次又要叫什么名字?”
鹤倦归抬手收剑,原本筋骨断裂的左手此时却已经长出嫩红的软骨。
“便叫‘樊雀宫。”他温声说道。
—
陆清匪于冰室里只听得天摇地动,却不知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暗暗盼着这冰室也能够碎开,他好呼救求助。可是半晌抖动却渐渐停了,冰室的墙壁上却连一丝裂缝也不见。
“梓仰!”他喊那小草苗。“这三百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你且和我说一说!”
可是梓仰却只能可怜巴巴地摇着那唯一一片剩下来的叶子,他连三百年前都不如,如今却是连传音都不行了。
“哎。”陆清匪叹了口气,“先等我想个法子出去,再来救你。”
“你哪里也去不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投落下来,反s,he的光映照出鹤倦归那张仿佛比之前更加苍白的脸。“只能在我身边。活着,便要人。死了,留下尸。”
他走过来,带着一身血气,紧紧攥住了陆清匪的手腕。
“你是不是疼得还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俩人不怎么虐啊~
第46章 千斛明珠未觉多(二十一)
陆清匪弯下腰,将他的手指含在嘴里,润红的舌尖从他带着血腥味的手指上滑过。他的侧脸乖顺地伏在鹤倦归的手背上,宛如一只自投罗网的雀鸟。
“没有,你在这里,我又要走到哪里去呢?”
鹤倦归垂眼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愉悦的欣喜,也没有什么刻骨的悲伤,比三百年前更平静如一滩死水。
陆清匪心里一惊,那人却扯开他的身子,俯身吻了下来,带着黑夜里飞蛾扑火的绝望和决绝。
说不得又是一晌贪欢,巫山云雨,待到云消雨霁,鹤倦归坐在床头,细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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