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蔚又笑,“笑什么呀?”“你是个傲娇的设计师,难道也是原研哉那一卦的吗?”赵仪用手指指黄铜杂志架,“我不是性冷淡,我喜欢这种。”“你喜欢不代表你就能真的做啊,还有甲方爸爸呢。”“所以我现在开酒吧,不伺候甲方爸爸了呀。”唐蔚扁嘴,赵仪乘胜追击,“羡慕吧?”
唐蔚摇头,接着耸耸肩,“哪有那么简单,羡慕归羡慕,我也热爱我的事业。”“是啊,要不是热爱的事业,哪能让你天天到我这里来贡献咖啡钱呢?”“我这可是让你亏着走吧,开这么晚,利润就我一个,水电,”赵仪摆摆手,“我从来不指望靠咖啡赚钱,酒吧盈利一定是酒水。烈酒利润多高啊。”“那还放那么个咖啡机在那儿?看上去也很高档啊。”“那不是我买的,那是之前的老板留下的。”“之前的老板?”“对,之前的老板。我是接盘的。现在我只要每月付她租金就好了。”唐蔚向来算不清楚自己做生意的账,不知道行情如何,“那…买的贵吗?”赵仪摇摇头,“价钱非常合理,我都怀疑前老板是不是犯事了想跑路。”“那?”“然后发现啥都没有,她因为一定的私人原因要转手,卖的时候不看谁能出得起钱,只看谁能遵守她的约法三章。”“约法三章?”“对,其中就包括一定要开到凌晨,一定要卖咖啡。”“还有一条呢?”“不许更换装潢。”两人一起环视店内装潢,唐蔚好奇,赵仪怀念,“反正我挺喜欢的,一点也不打算换。”“所以,芸芸众生中就选中了你。”
赵仪点头,“你喜欢吗?”“挺喜欢的。”“喜欢哪儿?”唐蔚于是像个小孩般指着这个说喜欢,那个也说喜欢,直说了一圈。说完她才想起来韦杨劝她的一句话,不管你是不是适应夜间办公,昼夜颠倒对身体总是不好的,何况黑夜里人的理性总是被感性压过,对工作也不是很有好处。
理性短暂地占据一点胜利,感性又卷土重来。反复交织,谁也分不清海滩上的沙子是被哪一波浪头打湿的了。
赵仪去洗杯子了,她把眼神移回电脑上韦杨的新书。她和韦杨合作这么多年,也算亲眼看着韦杨人生逐步变化。韦杨和程恒在一起之后整个人积极向上、变得温柔和煦的趋势得到整合,顺着这条路越走越好了。从一开始唐蔚和程恒的关系也非常好,两人时常一道对韦杨说教,俨然是一家人一般。其实唐蔚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和韦杨讨论她心里的问题:文艺作品看得太多,那颗心早已镀上文学的青色,只是面对眼前这个世界,她总感到迷惘。
她应该怎么生活?她应该怎么度过一生?如果说二十几岁的时候还在找路,容许犯错,那现在呢?一晃快十年过去了,三十几岁,应该是不能犯错的年纪了吧?她固然下没有小,上面的老也压根不靠她,但自由度再高谁也不知道大江东去会怎么流,激荡还是平稳还是半路有瀑布。她总是想,叫你二十几岁的时候愣头青吧,顺得不可思议除了一段焚心情感,现在到了终归会有一段不知道怎么办的日子。
她总觉得韦杨应该知道这答案,毕竟她也没和其他优秀作家熟到这个地步。但她总觉得直接讨论这些问题有不可解释的隔阂,于是她迂回求助于程恒。既是基于程恒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韦杨,也基于通过程恒可以间接求助于韦杨。
她的朋友们觉得她有时很奇怪,但是她的职业生涯太顺利,已经错过改正自己的时间窗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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