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看着窗外风吹柳摆,眼前却是相府十里残骸的模样,那一日,凤家人的血定然染红了相府,翠色的绿叶定然变成片片怨恨的红。
“红叶。”
阿朵轻轻一礼“谢公子赐名,以后,奴家就是红叶。”
站了一会儿,我坐回去,喝下一杯茶,又与她吩咐了些事,便起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我向台子方向去看,牡丹已经拿下了面纱,这女子果真妩媚。似是感觉到了目光,她转眼过来,竟是对我扬眉一笑。
出了吟红楼,时间尚早,我便顺着花街往前,在集市里闲逛。
今日西祁暴热,街上人少,小贩们都是无精打采,连那些武刀喷火碎大石的都懒的表演了,一个个坐在阴凉地方天南海北的坎。
又往前走,路似乎被堵住了,许多人围成一个大圈,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我个子小,站在后面根本看不到,便挤过人群,来到前边。
人群的中心处,跪着一个头绑孝带的男子。这人衣衫非常破烂,脸上脏污一片,肿起的嘴角处还有血迹。
他不发一言,只是不停的对观望之人磕头,面前的黄草上隐隐粘上了血迹。仔细一看,纸上还歪歪扭扭的写了许多字。
大致意思就是,他家老父亡,家里无亲无友,破草房也抵债了,他愿意终身为奴,换老父一口安身棺材钱,从此以主为忠。
我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屋檐下有张破草席,里面竟是卷着一个老者。
西祁民风淳朴,妄说他还要终身为奴,就是讨钱,大家也会伸手帮一下,怎么围了这些人,都是不理不睬呢?
“哎!造孽啊!”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叹了一声,见我看他,便凑过来道“哎,真是造孽,养了一个这样不学无术的儿子,老了老了都不得终寝啊!”
我听的糊涂,不禁问他为何这么说。
那中年男子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半天,我也听懂了。
中间跪着的人,叫李九,他父亲是西街卖筐篓的。因为是老来得子,从小就将李九娇生惯养。谁知娇子如害子,这李九不知何时,竟然喜欢上了“买定离手”的那一套,天天跟着一帮不学无数之徒混日子。
两年前老汉的老伴一口急气西归了,前日一早,李九竟然将自家草房抵了出去。李老汉气急之下追着李九打,刮到桥桩掉进河里,等捞上来,已然不在了。
李九身无分文,便将老父裹入草席,跪在路中。
此时已过未时,算算时间,这李九竟已经跪磕近三日,那边的草席旁围了许多绿头苍蝇,若是不赶快下葬,怕就不好了。
他还在不停的嗑着头,额头的血将草纸染的一片殷红。
看着那卷破草席,我突然有些动容。
街边市井尚可以安葬老父,而我如今身在异乡,连父亲尸骨何处都不知道……
心头酸苦,掏出银钱便要上前,旁边的男子一把拉住我“哎呦小公子,你这是要作甚?”
我答“给他些钱,让他买口棺木。”
那人连忙摇头道“可千万不要啊小公子!这人刁痞成性,从小跟着流氓混日子,连老父都气死了,你若买了回去,就是沾了一坨屎,甩都甩不掉啊!”
这人的声音很大,我们又站在前排,所说的话一清二楚的传进李九耳朵,他抬起头看着我们,眼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绝望,然后,又继续用力的磕头。
一下一下,血顺着他额头流下,阳光一耀,有些狰狞。
我叹了口气,终是走上前去,蹲身将银子放进他手中。
他似乎没想到会有人给他钱,看着手里银子,眼里涌出一股异样的神色,然后他抬头看着我,用力握拳,将银子紧紧攥住。
“拿着去买口棺木,将老父好好安葬了吧,你也不用跟着我为奴了,用剩下的钱,去买身干净衣服,以后,重新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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