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里充盈着特有的熟悉气味。尹蔓像一个走钢索的人,带着坠落的惊险,又卑微地怀揣着那点可怜的侥幸与窃喜。
“哎哟!”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在帽檐遮挡下,她的视线范围只及眼前路,有人匆匆而过,重重地撞上了她的右肩,手中资料散落了一地。女人连声道歉,赶紧蹲下身去捡,尹蔓也帮她捡起来,只听她一边收拾一边和蔼地道谢:“麻烦你了,同学。”
这个声音。
尹蔓浑身一震,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她最不想见的人的名单,眼前的人绝对高居第二。
对面人见她动作有异,又一声不吭,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尹蔓反应过来她并没有认出自己,刻意放低声音,粗着嗓子说了声:“没事。”
她若无其事地帮她收拾完,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起来的速度太快,她血压低,脑部供氧不足,一阵头晕目眩,趔趄了几步。
“哎,小心。”女人连忙扶住她。
尹蔓微不可闻地朝她点点头,疾步向前走去。
女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她突然想到什么,轻轻地,生怕吓到她一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忆初?”
尹蔓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膝盖一软,差点支撑不住自己,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
李悠云把手中资料递给旁边的志愿者,见尹蔓还想要走,快步追上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她力气不大,可是尹蔓手足无措,四肢好似生了锈,完全无法挣脱。直到来到一处废弃的旧亭边,李悠云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放开她,目光百感交集。
“看着我。”她取下尹蔓的口罩,严厉地说。
尹蔓慌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惊动了什么,又飞快别开,艰难地开了口:“李老师。”
她面色煞白,李悠云端详着她,眉头微蹙,手却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跑什么跑,那么不想看见我?”
尹蔓原本千头万绪,一塌糊涂,乍一听她这句话,胸腔猛地陷了下去,又酸又软,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提前为她做了判断——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泪水来得连个预告也没有,尹蔓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急忙拿手去擦,可越是擦,眼泪越是汹涌,越想压抑,情绪越是激烈。她仓皇地看着李悠云,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见到她孩子气的举动,李悠云也顾不上说她了,伸手抱住她,心疼地拍着那瘦骨嶙峋的肩背,她浓烈的悲伤感染了她,李悠云喉头干涩,只得反复道:“别哭,忆初……”
第20章
她的怀抱带着似曾相识的暖意,让尹蔓想起那个寒冷的雨夜,外婆僵直冷硬的尸体停在殡仪馆里,她年纪尚小,什么也不懂,面对至亲的溘然长逝,完全丧失了理智,整个人浑浑噩噩,孤立无援。
李悠云知道后,连夜赶来,帮着她处理了外婆的一切后事。焚化的时候,尹蔓看着外婆一点点被送入炉中,转眼间就要化成一钵灰,突然发了疯。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冲向火化炉,李悠云拦下她的腰,紧紧抱住她,捂着她的眼睛,将她死死按在自己怀中,耳边回荡着她颤抖的声音:“别怕,老师陪着你……”
她温暖的怀抱,成为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火把。
尹蔓在泥泞中挣扎,拼着一口气,奋力抵抗,时光将她偃苗助长地拔高成人,这一刻又开始无情地压缩她,压得她筋骨俱断,痛不欲生。她像个在外受尽了委屈的小孩,一触碰到零星的关爱,就立马毫无保留地将所有艰难双手奉上,扯去了故作麻木的伪装,那些狰狞的伤口顿时一览无余。
尹蔓从默默流泪变为嚎啕大哭,最后抽噎着说不出话,她难得任由自己情绪泛滥,忘记有多少年没这样哭过了,好不容易停下来,身子还止不住的抽搐。
李悠云眼里也显了泪。
她猜她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苦。
尹蔓打着干嗝,见她前襟都被自己哭湿透了,有点不好意思。
李悠云拿出纸巾为她擦干眼泪:“这么大了,跟个小孩儿似的。”
尹蔓眼睛鼻头通红,咧了下嘴:“让您见笑了。”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李悠云心情复杂:“说不见就不见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唉!不说了。”
尹蔓垂着头,对她的责怪无地自容:“我不敢见您,我没脸。”
李悠云很不赞同:“傻话,什么有脸没脸的,”她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踌躇地问道,“忆初,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你,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尹蔓刚冷静下来,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她浑身紧绷,像个正待腰斩的犯人,终于迎来了临门一刀。
这就是她不愿见她的原因。
李悠云见她眼神躲闪,闭口不言,脸色严肃起来,谨慎地说道:“不瞒你说,我这些年听到了一些传闻。当然,老师是绝对不信你会做出那种事的,但是又联系不上你,我希望你可以明确地告诉我……”
“假的。”尹蔓打断她。
她突兀地直视着李悠云,她的老师这几年没见老,眼神里带着岁月洗练下特有的包容,还留存着对她的殷殷希望,于是再次斩钉截铁地强调:“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都是假的。”
李悠云长舒一口气,尹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我现在在云市……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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