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做她的靶子,纵使浑身伤痕累累也无怨无悔……
她想起他总喜欢搜罗世间奇珍异宝给她,即使她次次不屑一顾,他依旧乐在其中。后来知道她心系武学,钟爱剑道,他便改成搜集天下名家剑谱给她……
她想起她十二岁时,母亲染病去世。他千里迢迢赶来安慰她,陪伴她。即使她不领情,他依旧守着她……
她甚至想起十四岁那年,他缠着她,一定要她答应嫁给他。她当时正在琢磨一本新得的剑谱,为了让他闭嘴,顺口便答应了下来……
……
这些平时她不以为意的记忆,一件一件、不受她掌控地开始浮现在她眼前。回过头看这一路的纠纠缠缠才意识到,他与她的牵扯并非是她一直以为的不过尔尔。只不过,他的有心遇上了她的无心……
越来越多的回忆逐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初时那颗坚定的逃亡之心也越来越茫然。逃窜之余,她开始怀疑,这样朝不保夕、餐风露宿有如丧家之犬般的日子可有意思?
她总会在不经意间看到唐楼。于街头喧闹的人群中,于她洗脸的湖水水面,于她逃亡途中小憩时的梦里……
他总是在对着她笑,眯着一双桃花眼。
其实,唐楼和唐肃长得很像,但仔细看去又不像。同样狭长的双眼,唐楼的含情,水光迷离,唐肃的藏刀,凌厉冷冽。
日复一日,唐、谢两家的追杀从未停止过,毕竟,对他们而言,只有她真的死了,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再加上《无相剑诀》的争夺者,逃亡之路似乎永无休止,望不到尽头……
终于有一日,在又一次被追杀时,她突然就觉得倦了,没劲透了。
对方这次只有三人,其实她胜算本不小。
但她不再反击,而是收回剑,闭上眼。
三把剑同时刺入身体,剧痛瞬间袭来,但是她知道,这种痛远远比不上宵光带来的痛。
她又看到了唐楼。他这次没有笑,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让她觉得无比刺眼。
她本无心风月,却被他生拉硬扯进这万丈红尘,终被巨浪所吞噬。
倒下之前,她问他:唐楼,你满意了?
杀她的三人蹲在她的尸首前,伸出手正要搜身,突然听到一声喝止:“慢着!”
一人从暗处走出,白衣胜雪,眸光如刀。
那三人立即站了起来,抱拳。
“公子!”
“公子!”
“公子!”
白衣人突然拔剑,电光火石之间,三人被长剑割喉,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
三具尸体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在其中一人身上擦了擦剑,收剑回鞘。
“碰她?你们还不配。”
他单膝跪在谢成韫的尸体前,伸手摸了摸她早已冰凉的脸庞,“我帮你选的死法多好,你偏不要。你看看你,死得真难看。回家罢!”
他将谢成韫的尸身打横抱起,一跃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代剑痴谢成韫最终还是被埋在了唐家祖坟之内,石碑上刻:唐门谢氏之墓,夫唐肃泣立。
……
人往往会对自己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深信不疑,自以为对身边之人了解透彻。
然而,世间事、世间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可能分得清?
你可知真相是什么?
生前看不清的,死后可能看得清?
你以为,谢成韫死了,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那些心怀鬼胎并得逞所愿的人,你以为谢成韫死了,恩怨就能两清了?
今日拜你所赐成丧家之犬,他日定当双倍奉还!
☆、第3章(三)
谢成韫一身素白中衣,端坐于铜镜前,不可置信地凝视着镜中之人。
她又回来了。
世事难料,天命靡常,镜中那张脸,暌违已久,属于十二岁的谢成韫。
身前种种,恩怨情仇也好,众叛亲离也罢,都恍如梦境,似水无痕,只剩下生命最后一刹那长剑入心之痛,隐隐残存。
“吱——”,房门被轻轻推开,又被关上,将她的思绪打断。
“小姐,你醒啦!”声音清脆稚嫩,透着由衷的喜悦。
谢成韫扭头,便看到一张清秀稚嫩的脸,那是十一岁的元冬,她的贴身侍女。
元冬身穿素服,周身不见任何饰品,发髻简单,与此刻谢成韫闺房内的布置一般,素淡简净。
重孝压身,十二岁的谢成韫才刚丧母。
元冬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上,托盘中摆放着一只盛满汤药的白瓷碗。
“正好药也熬好了,小姐快趁热喝了罢。”元冬朝她走过来,伸手搀她。
她就势起身,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头重脚轻,人不禁晃了晃。
元冬赶紧扶稳了她。
她在元冬的搀扶之下,缓步移到桌旁坐下。
“元冬,我昏睡了多久?”她问道。
“小姐你昏迷了整整两日呢!”
“我怎会昏了过去?”她又问。
“小姐不记得了么?你是在夫人下葬之时哭晕的。不过不必担心,大夫说了,小姐这是过度伤心所致,醒来之后好好调理便可,并无大碍的。”
哭晕?!
先不说她谢成韫自四岁开始习武以来便不曾有过体弱之时,至少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一世母亲去世之后,自己虽也是心痛难抑,却并未哭得晕过去。
十二岁的谢成韫为何弱不禁风至此?
她暗暗运了运气,丹田之内竟然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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