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接过几人除下的斗篷退到一边,桌上饭食丰盛,蓝烟看这一桌饭菜,不期说一句:“以后不要这样奢侈。”
蓝浦这小半年一直跟着顾惟玉,顾惟玉不兴铺张,她看了桌上的菜,也一齐点头,“是呀,这些太多了,根本吃不完,以后你拣自己喜欢的吃,不要叫这么多菜,省的浪费。”
“孟微冬又不缺这点吃食,你们说她做甚么?”蓝河在后头说一句。
蓝河还是那个蓝河,她照样穿着她天蓝色的锦袍,照样头上戴着那支白玉簪,蓝溪目光掠过她,不知怎么生出三分尖刻来。她说:“我又不似二姐有本事,我一个人住在这大都督府里,确实应该夹着尾巴做人。”
蓝溪其实对蓝河熟悉得很,这是她的二姐,是她们蓝家四个女儿里最聪明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大姐蓝烟最漂亮,她的二姐,是最聪明的。
听闻这一句,蓝河目光睃过来,笑道:“这就受欺负了?来,跟二姐说说,谁欺负咱们蓝家老四了?”
蓝溪心内有一瞬间的柔软,这是她的二姐啊,她怎么能怀疑她呢?
还不到半刻,蓝河就接了一句话,“谁敢欺负你,就叫孟微冬敲断她的腿!说,到底是谁?是那个王夫人,还是那个花枝招展的段夫人?”
蓝溪心凉下来了,什么王夫人、段夫人,这些夫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二姐又是怎么认识的?还说要孟微冬敲断人家的腿,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二姐好本事,我可不敢跟大都督说要敲断人家的腿,这话也就二姐敢说!”蓝溪话头一转,“二姐今日见大都督了吗?”
蓝河摇头,“我刚起来,哪里去见你家大都督?”
“哧哧”,蓝溪捂嘴一笑,“今日巧得紧,今日二姐与大都督穿的是同一个颜色的衣裳呢。”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蓝烟看蓝溪一眼,开口道:“好了,明日你也与你家大都督穿一个颜色的衣裳!衣裳颜色就那几样,料子也只得那几种,撞上了又有甚么奇怪。”
蓝浦也凑过来,“大姐,那个......”
蓝烟看她,“你又凑什么热闹?”
蓝浦撇撇嘴,哼道:“人家是想告诉你,顾惟玉每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你也去与他撞见,说不定他也觉得是缘分呢!”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与奇遇,当你感觉到缘分来了,或许只是有心人一场又一场刻意的预谋。
霍青棠看见了孟微冬,他就在有间客栈旁边的茶楼上面。孟微冬的侧脸正对着有间客栈的大门口,霍青棠仰头看了他一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孟大都督在茶楼上面坐着,他面前还有人,来人从镇江赶来,孟微冬给他倒杯茶水,“蟾宫今年盈利几何?”
那人穿深青的布袍,又从怀中取出薄薄的账册,“这是今年开春至今几单大的进项,还有一些零碎花销,我算了总数,记在后头了。”
孟微冬取过来,看了几眼,“洛阳牡丹今年似乎开得不好啊?”
那布袍男子道:“洛阳顾家的金玉交章我们一直没有培育出来,旧年买回来的牡丹今年也不开了,我也曾拿了牡丹根去看,并没有甚么特别,只是......”
“只是种不出来?”孟微冬也不给那人留什么情面。
“金玉交章我们也只得了几盆,开了花之后,它就枯死了,旧年买的连花都没开过。”
孟微冬眼皮一抬,“你知不知道金玉交章外头卖多少钱一盆,你知不知道京城多少人家对这花儿趋之若鹜,你说你能种出来,蟾宫才拿香料去换了几盆回来。哼,一盆花要种两年,我看这花儿也不用开了。”
那人被孟微冬几句话一刺,当下就道:“那我亲自去洛阳城,我去顾家学,学会了再回来。”
孟微冬哼出一口冷气来,“希望你说到做到,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霍青棠一行回来了,孟微冬眼角瞥见霍青棠在瞧他,还低头朝下头笑了笑。青袍男子跟着看下去,目光一动,“那是......?”
那是冬月里擅闯蟾宫的偷盗者,也是在变阵的桃林中用一根鞭子杀出来的小姑娘,布袍男子不仅瞧见了霍青棠,还看见了她身后的林媚春。不会错的,那个用双刀的姑娘也在,不会错的。他看向孟微冬含笑的脸,“你是专程在这里等人,等那个姑娘?”
孟微冬也不否认,只是端着茶杯向楼下示意。
霍青棠在有间客栈门口不动了,媚春感受到她的迟疑,也朝上头看,正和孟微冬的微笑撞到一处。
林媚春也不动了,后头跟上的范明瑰正好撞在她身上,“怎么不走了,都站在门口作甚?”
三个姑娘分别用不同的眼神望上来,林媚春抿着嘴唇,眼神里有些愤怒。明明说好的,归还了那两枚丹药之后,大家各走各路互不相干的,他不守信!
范明瑰这是第一次正面见到孟微冬,瞧见他微笑的脸,心中骂了一句:老黄瓜装嫩黄瓜,还穿件这样颜色的袍子,笑什么笑,跟谁笑呢?臭不要脸!
霍青棠瞧见孟微冬,她心中的感觉要复杂得多,孟微冬藏着史晗的画像,说明他是个痴情的人。当年的史家大姑娘早已成了霍家妇,又已经去世这么多年,对着一个故去的人如此念想,说明这个孟大都督是个念旧的有心人。
霍水仙的书房里都已经寻不见史晗的画像,若要问他几句,他也只会说:“你母亲是个上好的女子,学识渊博,极有规矩,是最聪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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