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一一行毕,客人与宫女太监再三恭贺后离开留在寝宫之中的新人逐渐散去。
颢走到庞荻身边,亲手为她除下垂有珠帘面幕的沉重王妃凤冠,关切地问她:“累么?”
没待她开口他便从她低垂的剪水双眸里看出了答案:那是一种与身体感觉无关的倦乏,或者可说是一抹烟愁。
她应之以微笑,却显得脆弱而飘浮。
他暗暗叹息,却不把心下那丝淡淡的失意感形之于色,只温和地拉起她的手,牵她到一侧指着案上一面古琴对她说:“皇祖母听说你也爱弹琴,便把她珍藏多年的晋代古琴赠给了你,其音清越动人不在以前……以前那琴之下。”想起菀姬的琴及裂琴之事,他便顿了一顿。
庞荻点点头,伸手轻抚一下,弹出几个音节,果然清越悦耳,只是这几声孤鸣乍响在夜深人静之时不免带有些惆怅之意。
颢又把皇帝皇后、高太后及几位主要亲友的礼物指给她看,待看到边上放着的一个方形锦盒时却停住了,想不起这是谁送的。
“这是……他送的。”庞荻告诉颢。是绿袖带进来放在这里的。
颢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略一笑,问:“你知道他送的是什么么?”
庞荻摇头,于是颢打开了锦盒——熙宁三年她遗落的帷帽和那支翠玉箫。
两人一时都默默无语。随后颢慢慢取出那支箫,一边抚摸一边想起昔日与庞荻箫琴合奏及后来与王雱在楼上的争执,那日王雱大闹一番后他在雯儿的生拉硬拽下匆匆离去,这箫就留在了王雱那里,没想到他如今竟把它当作礼物正式赠给了他,显然代表着他对他们姻缘的认可和诚挚的祝福。世人都说他心胸狭窄,不想关键时候他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大度。
庞荻则拿起那帷帽,想起那天与王雱说起的缘系三生完璧归赵的话,心下无限感伤,见颢朝这帽子看了过来,便幽然问道:“殿下还记得这帽子么?”
颢接过细看一番,才想起:“那年清明我与元泽一同出游时一阵风把这帽子吹到了我身边,我起初只觉是一白色之物掠来,不及细想伸手一抓便抓住了它。”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一笑,又说:“我不知是你之物,觉得无什么用处便想扔了,是元泽说很精致,就把它要了过去。”
庞荻微微笑道:“那时殿下即便知道是我之物也不会留下,殿下一心记挂着过世的王妃,对所有女子都视若无睹,何况这顶帽子。”
颢有些羞惭地道:“你是在怨我不解风情罢?在这些事上我一向是很愚钝的。”
“哪里,长情是殿下的优点。”庞荻看着他轻声道:“也是我欣赏殿下的原因之一。”
“可是你为什么很不快乐呢?”颢问:“难道嫁给我非你所愿?我不要你对这次婚姻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勉强之感。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庞荻叹道:“我是愿意的。我与雱走到这步是必须分开了。就像他告诉我的那样,我们再勉强相处下去他必会在杀死我之前先在我心里把他自己毁了。我不要他自毁形象,我不允许他在我心里死去,如果现在分开,我们还可以在彼此记忆中留下最后的美丽印象,否则拖下去只会把人拖病了、拖疯了、甚至拖死了,而我们的感情也消磨了、残缺了、飘逝了。我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况,我想,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其实是种压力,是种重负,如果我离开了,他会轻松得多。”停了停,忽然展颜一笑,道:“今天他跟我道别时好象就很轻松,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他其实一直是很爱你的罢?”颢不解道:“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折磨你呢?”
庞荻凄然一笑,并不回答。
你也依然深爱着他罢?颢很想这样问,但终于缄口不提,只怅然引箫至唇边,黯然独奏。
一曲《凤凰台上忆吹箫》被他演绎得无比孤凉。记得与王雱洞房花烛那夜他吹的也是此曲,那时情景仍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庞荻忽然意识到这样对颢很不公平,自己已经嫁给他了,如今是他的妻子,却对他大谈对前夫的感情而不顾及他的感受,甚至还在心里反复追忆与前夫的往事,于他情何以堪?
于是止住他说:“我不想听这首曲子,换一首我们合奏罢。”随即将琴调好坐下,从容弹起了一曲《蝶恋花》。
颢转身脉脉看着她,按箫依曲韵与她合奏。她弹着琴,间或抬头与他相视,心中觉得安宁而温暖。
一曲奏罢,颢轻轻拉她起来,温柔地拥抱了她。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必须强烈而炽热,她依偎在他胸前想,颢所给她的温度应该也是适宜的,足够她一生取暖。
甫入鸳帐之初他们都很拘谨而不安,各自解了外衣安静地躺下,便一动不动,也不敢多说什么话,不约而同地闭着眼睛坚持沉默并尴尬着。过了许久,庞荻觉得颢应该是睡着了,便睁眼朝他看过去,却没想到他竟然也睁着眼在看她。两人立即如突然被烫了一下般慌忙合眼,但回头一想又都觉得此举十分可笑,便重又睁开眼睛对视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颢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恋恋相缠良久,他才俯身过去给了她从认识至今的第一个吻。
他轻轻地啄着她的唇,轻柔得像是试探,并准备随时停止,生怕她会觉得唐突。没感觉到她的抗拒才开始深吻着她。
但在解开她衣襟之前他还是停了下来,只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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