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惭形秽之时心下且又嫉又恨。后面又听闻这薛家大姑娘如今说与了一个从三品的青年武官,更是跟一锅沸油浇在胸口般难忍。往日里夏金桂自视颇高,连家下栽培的桂花都非得硬要人称“嫦娥树”,亦常常拿嫦娥自比,如今发现竟叫人从嫦娥给衬成了树根底下的蛤、蟆,一时间肺都快叫气炸了。
夏太太哪晓得这会子女儿心里翻滚些甚么,他们家这皇商与薛家不同,乃是专为上面进贡苗木花卉,实打实只做商贾之事的。当家太太旁的不论,做生意着实是把好手,眼光又好,下手又快,听管家提了句薛蝌后便记在心里,唯恐这大好女婿子叫旁人抢先,因此稍加打点一番便直接带了女儿上门。
这便是那种不大讲究的人家,一心只想自家愿意,旁人愿不愿意及至孩子脸面全不应记。夏太太算计着,就算薛家不愿意,管叫只把两家联姻消息先散出去,自然旁人不会再上门与他说其他亲事,往后薛家但凡要些脸面都得捏着鼻子认了。况且薛蝌又不是薛太太生养的,实乃隔房子侄,自家女儿又生得花容月貌,只管笼络住这后生,届时薛太太这做婶子的也无话可说。
偏巧这一日薛蟠带了絮萦出去,薛蝌还没从北边儿回来,家里就薛太太并宝钗宝琴娘仨,勿怪宝钗这般如临大敌的应对。
夏太太光看面相便是个极精明能干的,进了门儿嘴里恭维话就没重过样儿。先是赞了薛家宅子,又砸砸舍赞家下栽种的花木,复又赞了薛大姑娘,说着说着便引到自家女儿身上:“我们姐儿命数且是极好的,当初怀她时候就梦见那桂树上生出金叶子,等一落地家下又得了皇商的名号。也就这几年她父亲去了家业艰难些,即便如此京中皇商圈子里亦数得上名号。虽不敢与薛大姑娘比,其他丫头俱不瓤的。”
薛太太一开始不明白她甚么意思,只跟着点头夸人家孩子,听着听着方才觉得味儿有些不对,立刻端了脸只笑着坐,再不肯多一句话。夏太太自己说了会子,没人搭茬乱没意思的,就拿眼色去看那陪客。陪她来的那位太太亦是皇商家的主母,不过生意盘子又逊了一筹,此时少不得赔笑凑过来与她搭台。薛太太不耐烦与她们打麻缠,叫丫鬟换了热茶才张嘴道:“夏姑娘自然是极好,老话说二十以下无丑女呢,鲜鲜嫩嫩水葱似的,人看了都喜欢。不像我们,这个大的一天到晚闷着不说话,小的又叽叽喳喳说不停。大儿子且不论,只叔伯家的老二,今年与他哥哥娶亲的时候一并去庙里给算算,大师说他这几年犯了太岁,不叫说亲事,真真是愁死我了。”这话一说便是不愿意了。
如今薛太太可与上辈子不同,且看不上夏家这等人家。上辈子薛蟠在京里名声烂到透,别说官家女孩儿,就是普通良籍家的姑娘见他都如避洪水猛兽一般,多叫他看上一眼都恨不得涮掉一层皮。那时候,夏家忖着贪了薛家家财,薛家又惦记夏家绝户,两下里这才一丘之貉沆瀣一气的凑在一处做了儿女亲家,后来果然贪小便宜吃大亏,到底人财两失。如今亲儿子薛蟠好歹有个出身娶得侯府姑娘,女儿也说了官家亲事,下头两个哪怕不是亲生也断不能委屈了他们,如何能把夏家这样的看进眼里?少不得也要正经出身平头正脸的姑娘才肯答应。
夏太太笑意还挂着呢,冷不防吃了这一记,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那表情跟硬砌在脸上似的,勉强拿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陪客见了忙不迭扯着当季新的料子把话头岔开,总算没叫夏太太脸面彻底掉在地上捡不起来。夏金桂坐在母亲身后更觉没脸,本来就样样比不上薛家大姑娘心中气闷,这会子欲与他家说婚事又叫人当头堵回来,脸上便带了些颜色。薛太太也不和个小姑娘计较,只吩咐管家准备了好缎子出来送她。夏太太一见如此,再坐不住,只得勉强辞了带着女儿和陪客回去。
出门时候宝钗偷空专门交代了管家,命一个婆子抱着缎子露在外面直把夏家人送出巷子,将来万一有甚意外也有说头。夏太太未曾料到薛家做事能绝到这个地步,半点空子不与人钻,没奈何只得磨了磨牙叫车夫快走,再不愿来这丢脸的地方。夏金桂坐了车里还与母亲埋怨:“那薛蝌有甚好的,不过与伯父家做事讨活路,还把妹子抵给人家拿捏。上头又是婶子又是妯娌又是姑子的,各个看上去一脸刁相,再不愿意。”夏太太就骂她蠢:“那薛蟠,行市里都知道是个没成数不会做生意的,薛大姑娘眼看就要出门子,到时候二姑娘也嫁出去,你且看薛家里头到底谁说话算数?这个薛蝌亲爹亲妈都死了,到时候你一过门,这五进的大宅子,家下生意,库里数不清的好首饰好料子还不俱都是你的。家里那股子泼辣劲儿刚怎么不使出来,这等人家里最想要的就是个能支撑的太太,娇滴滴的小姐哪成!”夏金桂撅了嘴和她妈对着吵:“你出门时候不是交代我收敛着点装个贤惠大度样子出来?这会子又推到我头上。”娘儿两个一刻不停的埋怨,到底心有不甘。
薛太太这边打发了夏太太一行出去,急忙回去换了轻便衣裳,又叫丫鬟子绞了帕子擦脸,边擦边与宝钗道:“这都什么人家啊,老大不小的姑娘站都站不直,非得把个腰拧着,也不怕闪着,竟是拧给谁看呢!我最见不得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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