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才认回来的。
不少人都等著看周冲的反应。周冲fēng_liú,流连花丛,春风一度的产物,无论在何时,都会让脸上无光。大伙猜测,周冲最有可能,便是对这小孩,置之不理,毕竟,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前程,他还会和一个有教养的富家小姐或者书香门第的窈窕女孩结婚,生下别的小孩。
但周冲没有。
他在请人做了亲子鉴定后,次日就带著孩子上了户籍,放在他的名下。他的配偶栏还是空白,直系亲属就已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儿。
他待这个生母不明的儿子如珠似宝。周冲会亲自给他喂牛奶,他不是个合格的爸爸,不知道周自恒到底吃饱了没有,只是一个劲地给他喂,周自恒喝多了就一个奶嗝吐在周冲的西装上,周冲就穿著这样不公整的西装开会。他还会夜夜陪著周自恒睡,那些丽池小姐的美丽留不住他的回顾。
尽管周冲在带孩子这件事上,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父亲了。
他从不避讳谈及这个意外到来的儿子,也不从在意他的来历,只要“他是我周冲的儿子”。因著这样一桩事,许多人家就放下了与周冲搭亲的念头,待到周自恒一点点长大,说起婚嫁的人家就完全消沉下去了。
周冲是浑不在意这些的。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让他满意,有美貌女孩做他的情.人,有大把钞票供他挥霍。他还有个儿子。
对啊,他还有个儿子,小小一个仔仔,话都不能同他讲的小仔仔。
但他爱这个儿子。
周自恒被送到警察局是一个雪夜,南城簌簌地下了这一年的新雪。周冲正同几个丽池小姐喝酒,握她们的手,与她们调笑,他其实不记得这几个女郎的名字,或者是“如是”,或者是“凝眉”,秦淮河边的姑娘大抵都叫这几个名字,但周冲私心想著,若是叫“大胸”“蛮腰”“长腿”,也都是极好的,这样,他都不用去漫天地找寻合心意的了,瞧见名字就明了。
被一个电话叫到警察局,这对周冲来说是家常便饭,南城的小警察都想逮著他,之后就能加薪升职娶老婆。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让他进局子的不是白.粉和女人,是一个才出生没两天,光会嚎啕大哭,脸还没他手掌大的奶娃娃。
——说是他儿子。
周冲一口烟闷在鼻腔里,呛得自己猛打哈欠。回过神来,他找人做了加急的亲子鉴定,三个小时,他就这么坐在等候室,一房之隔传来婴儿的啼哭。
哭得他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你说震惊吧,有;说烦闷吧,有;他梳理了半天,还琢磨出一点融融的欢喜来。
会不会是他儿子呢?如果是,那他得养著他啊,那怎么养他呢?
周冲就在椅子上想啊想。窗外雪越下越大,地上有了厚厚一层白絮。
结果出来,还真是他儿子。
年轻的女警察不情不愿地把孩子送到他手里,他几乎当下就打了个趔趄,搓了好几下手,确认手上没有烟味,才接过来,又脱了外套,把孩子抱住。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
后头的事,就是周冲的助理去处理了。
周冲抱著儿子往家里走。司机开著车,他从车窗往后看,雪夜里是漫漫的冰霜,星光都是孤寂的,情景像是几年前,他一个人坐六天六夜的火车,途经西伯利亚平原。
但现在他的怀里是暖的,有个小孩同他血脉相连,安然熟睡。
像是在冰层的冻土里埋下了一粒种子,一点一点,颤颤巍巍地发了芽,他是守著这嫩芽的园丁。
司机是个憨厚的老实人,穿军大衣,问他:“老板,您儿子叫什么啊?”
周冲下意识地想摸上衣口袋抽烟,摩挲两下又收手,干脆戳了戳儿子的脸颊:“叫周自恒吧。”
“野渡无人舟自横。”(注:句出《滁州西涧(唐·韦应物)》)
他周冲十年野渡,无人相伴,竟也有儿子了。
*
明岱川曾在江双鲤面前夸下海口,说能让女儿十个月就开口说话。
这样一个伟大的理想,然而并没有实现。
明岱川在怀疑自己可能生了个傻女儿的同时,也在锲而不舍地教女儿说话。
显然,成效不佳。小月亮还是只会娇娇憨憨地笑,说些大概是外星上面的古怪语言,自娱自乐倒也很是自在。
“来来来,小月亮,跟爸爸学说话。”明岱川把女儿抱到沙发上,面对面地交流谈心,“跟爸爸说,爸~爸~”
明玥打小就乖巧,长大了性格也好。八月里,她穿漂亮小洋裙,及肩头发上扎了朵花,大眼睛扑闪扑闪,洋娃娃一样。明岱川让她坐好,她就乖乖坐著,两只手摆在身侧,努力睁大眼睛看著明岱川。
“跟爸爸念,爸爸。”明岱川指著自己的口型。
明玥两只手捏了捏小裙摆,又眨眨眼,看著明岱川,眼神无辜。
“跟教导主任教学生似的。”江双鲤做题的功夫,转著笔,不禁打趣。她把考研的书籍看得差不多了,正开始写试卷。
可不就和教导主任教学生一般嘛!明岱川一向严肃,眉心拧了一圈的皱纹,明玥缩在沙发里,难得小小一团,能保持一动不动。
“好好做题。国家女栋梁!”明岱川提醒江双鲤一句,江双鲤也缩回脖子,也活脱脱被教导主任教训过的模样。
江双鲤敬了个礼:“是,主任!”
明玥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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