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半晌无言,良久滚下两滴泪来,说道:“怪道之前月明来看我,言语间吞吞吐吐,似有话要对我说,却又不敢说的。原来是这样!”言罢,忽而又破涕为笑道:“也罢了,我还担忧他回来要怎么同他说。如今看来,倒也不消多费什么唇舌了。这等情形,我若要和离,他必定是肯的。”
夏恭言见她倒会自家不宽慰,并不伤心,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道:“妹妹既能想得开,那自然最好。父亲同我都忧虑,只怕妹妹知道了要焦坏了身子。那陆家也没什么好,当了大官又怎样?这等狼心狗肺一样的人,不要也罢。”
正说话,外头一人进来请夏恭言道:“贺公子打发人送了年礼来,请大爷出去料理。”夏恭言听闻,遂起身道:“这贺公子倒这等客气,时不时给咱们送些什么。他家打发人来了这么多趟,我们也不曾回过什么。”说着便向外去了。
夏恭言前脚出门,珠儿上来笑道:“姑娘既能想得开,我们倒白白担心了一场。”话才落地,却见夏春朝伏在枕上,嚎啕痛哭起来。
三个丫头登时慌了手脚,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各自面面相觑。
片刻,长春抱了孩子上来,说道:“姑娘,且打住罢,小姐看着呢。这孩子也是可怜,今日白白遭了大奶奶一场惊吓,姑娘不说抚慰,倒自家哭起来了。”她甚有心计,知晓出了这等变故,强劝并无甚用,便将孩子抱来,打动她心肠。
那玉卿小姐今日跌遭惊吓,至此刻又见亲娘哭泣,到底母子连心,哇的一声哭将起来。
夏春朝听闻女儿哭泣,当即收了眼泪,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揉哄了半日,女儿方才不哭了。她低头看去,却见大红绸缎襁褓中包着玉团儿般一个小小的人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自己,一点点小嘴嗫嚅着,说不尽的玉雪可爱,当真叫人直疼到心窝子里去。心里适才那委屈、憋闷、气恼、憎恨连着刀扎一般的疼都忽然付诸流水,只余满腔慈爱,不由暗道:我当真是糊涂,这男人负了我又怎样?为着女儿,我也该自家立起来才好。我早先也想过了再不进陆家门的,原先我还怕陆诚勇回来纠缠不休,如今他这般倒是省了我的事了。
想至此处,她心中纵仍有几分抑郁不乐,倒也勉强放了下来,只在床上抱着女儿,逗弄孩子以为乐事。
到了晚间时候,夏东兴自城里归家,进门听闻这场变故,当即走来看视女儿,因恐她郁结成病,便劝道:“不必将那烂糟根子放在心上,只当死了男人就罢了。消停上几年,待玉儿大了,你要再嫁或招赘都由你。随意寻上一个,不比那忘恩负义的东西强上千百倍?”夏春朝闷闷不乐,只是老父跟前强颜欢笑道:“父亲不必挂心我,我没事儿,有这么个孩子,比一切都强。”说着,禁不住又问道:“陆诚勇回来,咱家可有打发人去说过?”夏东兴不以为然道:“他归家来,见着媳妇不在,不知去寻?这般不闻不问,谁还不知他那点意思!”夏春朝垂着头,低声道:“他们家栽赃我偷人,故此把我撵出去。他回来,他爹娘少不得在他面前搬弄几句是非,想必也有这个的缘故。”夏东兴将手在腿上一拍,大声道:“这才当真是混账!几年的夫妻,他还不知你的为人品格,那也当真是白跟了他一场!听人拨弄几句,就要疑心自己老婆,这样的烂囚根子,又跟他做什么!”两句话,说的夏春朝闭口不言,默默无语。
夏东兴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叹气道:“我晓得你心里还放不下,到底也是夫妻一场。然而凡事还是想开了的好,总将这些旧情挂在心上,没半分好处的。如今他已是不要你了,还是往前头看罢。”
这话戳了夏春朝的心肠,登时眼睛又红了起来,赶忙压了下去,冲他一笑,说道:“我自知道,父亲不必替我忧虑,我知道轻重的。”夏东兴看了她两眼,又道:“月子里,也少要流泪,仔细伤了眼睛。你娘当初生你三弟时,月子里不防听见老家姑奶奶过世的信儿,哭了几场,儿五岁时,见了风还要流泪。你也当心些。”
夏春朝闷声道:“我都记着了。”夏东兴忽又捋须莞尔道:“我今儿到城里去,顺道往干货铺里瞧了瞧。年下了,置办年货的人家,买干货的甚多,铺子生意红火的紧。我在一旁看着那客流,到了年底,不知能挣多少银子哩!”夏春朝浅浅一笑,说道:“也多亏了夏掌柜精明能干,凡事有条理,不然还不知怎么乱套。”言罢,又向父亲建言道:“爹,女儿心里想着,待过了年,将铺子里的分成挪两成给明叔。这些年,也难为他肯跟着我这个妇人。那铺子虽说是我开的,我到底是个女流,抛头露面,见客谈事颇有不便之处。若不是他,也赚不得那些钱。何况,那风里来雨里往的苦恼,都是他替我在里头。那时候陆家发难,也是他替我看着铺子,方才没叫陆焕成挪跑了银两。这样的掌柜,普天下也难寻呢。”
夏东兴道:“这是情理之中,自然是好。何况,那也是你的铺子,你的掌柜,你愿怎样就怎样,又何必跟我说。”夏春朝含笑点头,适逢玉卿小姐醒来,夏东兴连忙抱了过去。他初为祖父,那欢喜疼爱之情,自不在话下,将这女娃儿抱在怀里,宠爱非常,又笑道:“这丫头生的一身好皮子,眼睛又大又水灵,就跟你小时候一个模样。将来长大了,保准也是个美人坯子。”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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