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来:“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他调出手机里存着的苏倾的照片,是从上次的片子里精选出来的,他得意地扬下巴:“你经纪人,漂亮吧。”
顾怀喻看着照片,半天没说话。
照片里的苏倾就穿着那一天的小翻领外套和牛仔裤,头发柔顺地披散下来,靠着青黑色的工厂大门。她乌黑的眼睛里空荡而又渴望,一对雪白的脚赤着。
真人娃娃。
在秦淮的镜头下,色调和构图都是一等一的,换成任何一位模特,效果都是漂亮的。可是他启唇,迟迟说不出这个“漂亮”。
因为照片的主体过于突出了。
主角是她,他心里构图的天平刹那倾塌了,所有的布景和光线、审美与创意拧成一股,都拉不住他落在苏倾身上的目光,她似乎从这张照片中剥离出来了。
顾怀喻捏着手机屏,睫毛迟缓地眨动一下。他再也无法再以一种冷淡而清醒的目光、不带任何感**彩地鉴赏它,判断它到底美不美。
他脑海里从此涌现出无数不相干的事情,再也想不起最初的艺术动机,只是与照片里的苏倾长久对视着。
为什么不穿鞋子,地上这样冷。
江城子(九)
女皇将整座离宫赏赐给怀莲,怀莲变成了离宫的王。
奢靡得近乎空荡的大殿, 五瓣莲花与狼牙图腾纹样的帐幔被风卷起, 赤金、绛紫、煤黑,怀莲的绣金纹的锦衣披着, 头发没有冠, 脸色是漠然的略带病气的苍白。
长条桌上一排玉杯, 手指在其上虚虚掠过, 挑一杯,其余的骤然挥袖,拂在地上。
玉杯落地声音清脆, 像雪粒在地上弹跳, 怀莲的指节捏着玉杯,逆反的骄矜得意,无声间,垂眼看到了酒面倒映的自己。
镜头拉得很近, 快要贴上他的脸,怀莲的睫毛几乎根根分明。
这个短暂的停顿是一个小小的点,有后期音效, 大概是“咯噔”的凝弦。不过拍的时候很难注意到,远处看去, 演员只是自然地低了一下眼。
摄影已经紧张得手上冒汗。这张脸骨相好, 不挑角度,但他们怕抓不住他转瞬即逝的表情。
秦淮一动不动地盯着监视器,手上捏着一张捡来的传单纸, 刚才顺手拿起来扇风的,这会儿全神贯注,轻轻屏着呼吸,那张纸自己被鼓风机吹得颤动。
此时的怀莲已为强权屈服,带着认命的自我厌弃和一点飘飘然,散了头发,敞了襟口,红润的上唇之上淡淡的青,开始弥漫出浪荡纨绔浓郁的靡艳气息。
今天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整座离宫都属于他。
但权利与富贵,也是耻辱的烙印,庆贺的酒就是一面冰冷的镜子。
这里顾怀喻应该会处理一下,也许皱眉,也许拿杯的手会颤。
但镜头里的顾怀喻一动不动。他眼中掠过一刹难以察觉的惊痛,如同被捏了一下心脏,很快就后劲不足地熄灭了。他眼神茫然,好像在盯着玉杯上的花纹发呆。
年龄和身处的阶级,限制了他的毅力,在绝对的权威面前,他没有铁铸的精神坚持反抗。连觉悟也是这样迟钝的、不确定的。
不过他的神情很快松弛了,为自己找到了浮木样的理由,或者是逃避的借口。
他失去了很多,但总是抓住了一样东西。自古男儿醉心权力,也许他能走上这样一条路,也许他就是为了这个才牺牲。
愉悦和迷离从他脸上升起,按剧本,怀莲该喝掉这杯酒了。可是在顾怀喻这里,音乐只进行了一半。秦淮不喊停,微微皱眉盯着监视器看,没有人敢打扰他。
杯口微倾,怀莲报复地看着酒液凝成一股,倒在桌面上,好像从浪费中获取了一种倚仗权势的快感。
苍白的手玩弄着空荡荡的玉杯,怀莲的脸色趋近无法无天的轻浮,骤然停手,照着金环架上的鹦鹉一丢。
绑在架子上的鹦鹉是个仿真道具,让杯子砸得“当”地向后仰倒打了个转,摄影快疯了,秦淮一声叠一声地催:“镜头镜头,镜头给怀莲!”
机器发出巨大的噪声,工作人员移动步子,还有人被电线绊了一下,一片嘈杂中,顾怀喻漠然坐在金殿上,似乎处于另一个时空,对外界毫无感知。
打得又准又毒。从前也是拉弓射箭的人,小小一个点,烈日下眯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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