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这件事全是世人杜撰出来,秦珏之所以不再跟着秦牧读书,只是因为秦牧做了四皇子师傅,如果同时再教授自家侄儿,为免是对皇子不敬,哪有什么忌惮侄儿之说,更没有叔侄不和之事,看来这世事就怕以讹传讹,就连秦家这样门端正的世家也少不得被人借一事而垢病。
秦珏这样幼庭承训的谦谦君子,又怎会做出有违人道天伦之事,都是外人胡乱猜测而已。
其实秦珏离家出走在先,秦牧做四皇子师傅在后,但这两件事都已过去数年,谁还记得先后次序。
听到秦珏竟然不再称呼罗大人,而是改称世叔,罗绍更是心里喜欢,索性让秦珏不必拘礼,以后如果再做了制艺,尽管拿来便是。
罗绍应允秦珏的这番话,很快便被罗锦言知道了。她气得不成,她爹怎么就这么好骗,秦珏和张承谟是能一起打赌的忘年之交,他会没有人指导功课?非你不成?
这件事上,她是要找秦珏谈谈了。
第一四五章落花意
次日,待到罗绍上衙,罗锦言便对夏至道:“备轿,我要出去一趟。”
没有继母的最大好处,就是父亲不在的时候,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征得任何人同意。即使父亲回来后知道了,也不会说她什么,何况她平素也基本上不出门。
可今天她还没到二门,就遇到了霍星。
“惜惜,你去哪儿?”
“出去逛逛。”
“你自己出去?”霍星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你还是等世叔回来,同他老人家一起出门吧。”
罗锦言不由皱眉,霍星是在管着她吗?
前世自从进宫之后,就没有人管她,后来她做了皇后,后宫之中以她为尊,即使是赵极也不管她的事;今生罗绍宠爱女儿,从不用俗规要求女儿,否则当年也不会不教《女诫》和《列女传》,反而请陈镇做西席了。
她立时便不悦起来,别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吵闹或解释,但罗锦言不高兴起来,索性不说话。
她指指自己的嘴,冲着霍星摇摇头,做个我听不懂也不会说的手势,与霍星擦身而过,扬长而去,夏至只好向霍星匆匆一礼,抱歉地笑笑。
霍星看着主仆二人的背影,无奈地笑了。惜惜遗传了罗世叔的洒脱,可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半个时辰后,罗锦言已经出现在梅花里附近的那家书局里。
夏至对两位老伙计道:“我家小姐有事要问你家大爷,劳烦两位老爷子给通传一声。”
夏至即使不说,两个老伙计也恨不能插上翅膀去给大爷报信了,当下便一个留在店里,另一个跑出去了。罗锦言冷眼旁观,见那出去的黑脸老者步履轻快,分明是身怀武功的人。
听说秦珏是由秦家老太爷秦计亲自教养的,她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位早已仙逝的秦老太爷不是正常人类,否则也不会调|教出秦珏这样的怪胎。
秦珏这几天就在明远堂里读书做文章,九芝胡同离梅花里虽然不远,可也有些距离,罗锦言等了近将一个时辰,才看到满面春风的秦珏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罗锦言,他的眼睛中都是笑意,原本略显清冷的五官瞬时温暖起来,如同初春时洒在薄薄冰面上的第一缕阳光,明亮而又纯净。
罗锦言的脸色却与他截然相反,她面似寒霜,秦珏看着她那梨花般吹弹得破的脸蛋,紧绷的嘴角,觉得她就像用莹冰雕成的人儿,喘口气儿都担心把她吹化了,只好隔着她两步停下脚步,笑着说道:“你又生气了?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
他什么都没做?他是什么都没少做!
罗锦言站在那座湘妃竹屏风前面,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前世每次和他打交道,她都被他气个半死;重生回来他还是能把她活活气死。
“你说什么都没做,那怎么就找上我爹了?你别说是偶然遇到的。”她沉声问道。
秦珏没想到罗锦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奔主题,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低声道:“我和你不是表亲,也不像别人那样长在令尊身边,和他们相比,我连被令尊挑三捡四的机会都没有。我甚至想过要把你从家里偷出来,到海上东飘西荡几年,生米煮成熟饭,可我不能那样做,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我除了自己往令尊眼前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罗锦言惊讶地看着他,秦珏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她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小时候被他扔在树上,后来不情不愿地“借”了骡车给他藏身,再后来机缘巧合和他看过两次烟火而已。
可除了今年上元节这次以外,其他几次和他见面时,都是几年以前,那时她还是个孩子,他也不大。
这辈子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放肆,我最不想有所瓜葛的人就是你,我更不想看到你,你不要再想别的。”罗锦言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喘息起来,她不想再在秦珏面前出丑了。
秦珏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揉出水来:“可是我想和你有瓜葛啊,我更想看到你,最好每天看到你,无时无刻都能看到你。自从今年上元节后,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去扬州时,也是这样想的,我也想过等到我从东海回来再说的,可是我又担心等我回来了,你怕是连孩子都有了,我不能找到我娘,却失去了你。”
他的声音温暖如三月春风,但听在罗锦言耳中却是每一句话都如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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