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来的档案记载翻了个遍,当年不明白为何眼见今上顺利登基,他那样大的功劳却被杀了。
如今他出宫走了这一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知道太多被灭口,或者犯了大错被诛杀。他长伴君侧所闻所见自比旁人多,哪用得着顾海来指点。
裴岳转身,边茫然走着边把腰带重新系上,腰带不如先前服帖,若是以往,他会很烦躁,但此时他无暇顾及这条丑陋的腰带。他心中察觉到一丝真相,蛛丝马迹已把这个真相零零碎碎地呈现在他眼前,他直觉这个真相会毁了自己,把自己苦苦经营的一切搅得天翻地覆,这样彻底的变化让他恐惧。
他强行转头,努力让思绪转移到眼前所见上,可宫道两边是一样的红墙,没有树,没有山水,黄色琉璃瓦上的天也蓝得一致。他只好闭上眼,让自己的脑子停留在亲手杀人后的混乱中,不去想不去看。
道旁的内侍宫女见了他纷纷行礼,裴岳只闭着眼往前冲,终于冲到一堵墙上,头被撞得“咚”一声响。
裴岳睁开眼,宫墙上鲜红的染料就在眼前,他仰头往上去,头一次发现墙竟然这么高,他伸手试了下,触不到琉璃瓦----他翻不过去。
路过的人看着这位圣上跟前的当红大太监面壁思过,觉得这一幕十分诡异。
裴岳满腔的热血凉了下来,他转头朝左右看,两边仍是一样的宫墙,延伸出去,看不到边际。
多像一只被关起来的金丝鸟,金尊玉贵地养着,昂首炫耀地活着,却原来身在囚笼,任他人冷眼观赏、偶尔可怜几句。
裴岳摸摸额头,疼,他扶额转身往左步入宫巷。
路的尽头是一个窄窄的夹道,两边各一排逼仄的矮房,用来暂时关押犯错的内侍,当年他就在右边第五间小住几日。
现下正巧是尤五六的囚牢。正值秋决,一干囚犯皆被勾了名字,牢房里竟然空空荡荡,只有尤五六一人被关着。
尤五六这些年察言观色,对裴岳颇熟悉,见了裴岳,不跪不求,高高站着冷笑一声。
裴岳瞧见他这幅姿态,反而笑了。
看押的内侍提着一串硕大的钥匙圈,一匹匹翻找,发出叮叮玲玲的响声,裴岳好脾气地等着,等看押内侍终于找出钥匙,插入锁孔中,裴岳抬手轻轻抓住他的腕子。
看押内侍和尤五六都惊讶,转头看裴岳。
裴岳笑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泰来。”
泰来愣怔片刻,问:“大人玩笑了,找我?”
“感谢你当年救命之恩。”裴岳说,“若不是你说吊死鬼屎尿多,死活不让在这里行刑,我便吊死在这里了,哪里还能遇上陛下,哪里有今日。”
泰来有些不安地说:“哪,哪里,我,我......”他突然反应过来,跪地求饶:“大人可别告发小的,我年纪大了,脾气也混账了,躲躲懒,不是不想打扫牢房......”
裴岳打断他说:“别装了。你做什么,都抵消不了你师父作的孽。”
泰来的哭声突然中断,抬头去看裴岳的眼睛,这番直觉的探查之情反而将他出卖。
裴岳心中一沉,说:“你是在帮他赎罪吗?”
泰来不语。
“我不领你的情,只追他的债。”裴岳说,“即便死了,也能挖出来----这还得多谢你带路。”
泰来闻言又惊又怒,说“你,大人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裴岳冷笑一声:“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恩怨却极分明。你救了我,我知道你好酒,每年都会你送一坛酒,当年穷,托人花钱出宫买,酒不怎么好,权当一片心意。这事终究不能摊开说,我不好出面,总麻烦别人找个什么由头送。后来能弄到好酒了,便留下一些,让人送来,陪你喝。”
泰来闻言僵了。
“我真是一片好心,不料摸出这等内情,这恐怕是好人有好报吧。”裴岳说,“你就没疑惑,你一个小小的看押内侍,手中无权无势,怎突然多了恁多酒友,又怎弄得到这样多的好酒,好些都是御赐的呢。”
泰来险些晕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裴岳的腿,说:“他也没法,他不能抗旨啊!”
裴岳说:“休要再蒙骗我。”
“不不,是真的,真是太后懿旨,让他去灭口,还是师父不忍心,把偷偷你带回来,圣上才留下的。”泰来急道:“不信你去问圣上。”
裴岳问:“那净身呢?”
泰来这下也有点反应过来,不敢再说。
裴岳其实已经明白了,但仍固执地问:“谁让我净身留在宫中的,太后还是今上?”
泰来低低地答道:“太后不知道你,是当今。”
尤五六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一时没反应过来。
裴岳却猛然转头看向他,指着泰来说:“他师父就是顺来,今上的大功臣。”
尤五六愕然。
“听懂了吗?”裴岳问:“就因为我当年见过今上,所以被太后下令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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