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是个没眼色的,万一拦住了,里头还得传话,多费手脚。”一面说着,一面到了檐下,打起黄栌伞冒雨去了。
她在地心团团转,屋里只有铜环一个了,她才道:“我是怕,音楼将来走了赵皇后的老路。那么好的人,浸淫得久了岂不成了滚刀肉?”
铜环掩口一笑,“那位主儿,本来就是个滚刀肉。”说完在脸上拍了一下,“该死,步娘娘要真成了皇后,我这么编排她,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婉婉想起音楼油嘴滑舌的样子,也忍不住发笑,只是笑过之后忡忡的,一个好人,一旦沾了权力就变坏,譬如她那个二哥哥。现在司礼监几乎和内阁平分秋色,再加上一个皇后,二哥哥那只秤砣,也不知压不压得住这江山。
“我总怕生变故。”她慢慢阖上了窗,在香几边上坐了下来,“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心里老是发慌,唯恐出事儿。”
铜环道:“能出什么事儿?您现在已经出降了,我还得劝着您点儿,军国大事交给爷们吧,您呢,闲了看看书,弹弹琴,好好作养自己,比什么都强。”
婉婉听后抿唇浅笑,“你们说的都在理,我记下了,一切以自己为重。”
再要说话,铜环往门外瞥一眼,轻轻呀了声,“王爷来得真快,倒像候着信儿似的。”言罢端起熏炉,到门上欠身行个礼,即退到外面去了。
他撩袍进来,飞扬的一双眉,眸中笑意氤氲。来了也不造次,浅浅揖手,然后肃立在一旁。倒是婉婉,反而觉得自己老神在在坐着有点不好意思了,站起来向他颔首,“王爷请坐吧,我有些事想向王爷讨教。”
他说不敢当,“殿下有话只管吩咐,良时无不从命。”
她低下头,感觉彼此之间的相处确实有些问题。不管婚前如何,到了现在这步,姿态再不放得低一点,往后就愈发举步维艰了。
“王爷不必太拘礼,每回这么着,我也弄得不大自在。”她压了压手,“你坐,坐下了好说话。”
他道了谢,在香几另一边落座,自己解嘲道:“殿下出身高贵,下降给我,不瞒殿下,我到现在还做梦似的。”
她觉得没道理,“咱们大邺八位藩王,有同姓的,也有外姓的。不论是不是宗亲,身份摆在那里,怎么在我跟前活像低了一等?咱们既成一家,往后再不必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话了,我高贵,你就低贱来着?还有也不必您啊您的,我实在是当不得。抛开出身不说,你年纪比我长,寻常说话你我相称吧,也显得亲厚些儿。”
她娓娓说完了,回头一想,语气还像教训下人,不由感到困顿。他则大度,在他看来是个好开端,她能这么快主动示好,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他并不是敬畏她的身份,其实还是因为过于喜欢。喜欢得太久了,高不可攀,有亲近的心,没了亲近的胆儿。有时也觉得自己傻,何必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可就是不由自主,想捧着,敬爱着,以至于连儿子都看不惯他,提醒他不要儿女情长。
毛头小子懂什么,他有他的道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要么是情窦未开,要么是阅女无数。他两条都不占,所以宁愿将她奉若上宾,也是对她虔诚的一种表达。
婢女送茶来,他接了亲自递给她,“我是怕什么地方欠缺了,不留神得罪你。既然你我相称,往后就别叫我王爷了,叫我良时或者……夫君,都是可以的。”
婉婉原本还带着温和的笑,他这么一说,顿时眼皮一跳。好个蹬鼻子上脸的人,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名字就罢了,什么夫君……她红着脸,简直觉得他可杀。这算不算言语上的轻薄?细一计较,似乎又不算,于是更加郁闷了,恨恨剜了他一眼。
他却一派纯善,仿佛还没有意识到,眨着眼睛问她:“怎么了?夫君不好听吗?那再换一个?”
她憋了一肚子气,怕又冒出什么古怪的词儿来,忙说不,“缓和着来吧,你以前说过的,缓和着来。”
他忽然发现她很可爱,退而求其次,似乎是习惯性的。这个脾气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是她想得开,自己未必有今天。他也悲哀地发现了,自己就是她退而求其次的结果,如果以前放着肖铎和他任选,她可能会蹦出来一句,“鬼才选宇文良时”!
甚好、甚好,自己捡了漏,心满意足,耐性也变得空前的好,“这么大的雨找我来,想是事情紧急吧?殿下请讲,我听着呢。”
婉婉才回过神来,“街面儿上有人说皇上立后了,我这程子总在水上,消息来得不可靠,找你来是想问问,立的究竟是谁?”
他拧着眉头笑了笑,“是端妃,殿下出降后半个月,皇上在筵上亲自宣旨,布告已经广传四海,错不了。”
她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不懂,皇帝究竟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把唯一的妹子用来填窟窿,怀了孕的音阁赏给了六品小官,那个心里没他的音楼却又成了皇后。如果这都是帝王权术,未免也太曲折离奇了些。可是能怎么评价?她只有无奈微笑,“皇上自有他的道理。”
她当然不会挑皇帝的不是,所有的遗憾也都在肖铎和步音楼不能双宿双栖上。认真说,她是个傻丫头,别看大多时候端着,心里有多柔软,他从接到的密函上都看得出来。明明喜欢肖铎,却因为得知步音楼和他结了对子,自己就甘愿退出了,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一个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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