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后微微露出笑意来,“你说,结交个把恶人,倒不是没有好处的。”
“您这话叫肖掌印听见,非把他气着不可。人家一心给您报仇,您反说他是恶人!”铜环言罢复一笑,“其实您这话也没错处,坏名声在外,办事没那么多顾忌。东厂本就不是好地方,那些番子拿起人来穷凶极恶,比锦衣卫还瘆人些儿。要靠言官把赵家骂垮,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还是肖掌印这样的好,悄没声的办了,谁也不知道内情。”
她嗯了声,绕过影壁打算回毓德宫去。进了夹道恰好见肖铎从月华门上迈出来,他看到她,上来给她请安,她含笑点头,“那件事铜环已经告诉我了,厂臣办得好,我得多谢你。”
肖铎说不敢,“中秋那晚臣没有照应好殿下,本就是臣的过失,现在也断然不敢居功。赵还止的事暂且这么处置,至于荣安皇后,殿下稍待些时日,臣必定给殿下一个说法。”
婉婉倒没有那么钻牛角尖,事情过去了一阵子,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愤恨了,慢慢摇头说:“赵老娘娘那儿,不追究也没什么,以后近而远之就是了。我瞧她寡妇失业的,不忍心难为她。往后她要是再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到那会儿计较不迟。”
也是,没了脚的螃蟹,大概也成不了气候了。肖铎呵腰道是,她一颔首,和他错身而过。甬道笔直,两边的宫墙那么高,年轻的公主走在其中,总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他心里也有些愧疚,冲口叫了她一声,“殿下……这程子还好吧?”
婉婉一脸莫名,“好得很啊,厂臣怎么这么问?”
他缓缓浮起一个笑容来,“那就好。回去吧,夹道里风大。”
她转过身,裙上禁步因她走得平稳,只发出微微一点清响,可是她的心却坠到地心深处去了。
☆、不在浓芳
城府不深,瞒得住外面的人,瞒不住铜环。但是她从来没有正面透露过,所以对她的安慰也只能旁敲侧击。
“姻缘这种事儿,有时候真说不清楚。最初遇见的人未必对,得慢慢来,捋顺了就好了。”晚膳过后她伺候婉婉躺下,边给她盖被子边说,“咱们宫的文姐儿,和那个奉先殿太监走到头了,司礼监的蔡春阳横插/进来,文姐儿的对食换成蔡了。”
婉婉靠在大引枕上问为什么,“那个太监对她不好,所以换人了?”
铜环说不是,“不光是好不好的问题,得讲缘分。朝夕相对搁不住随意的一眼,那一眼要是能把心安顿下来,看准了就不改了。错失的人呢,其实也用不着伤心,你留人不住,不是你不好,是你不适合。眼光还是得放长远些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是这个道理。”
婉婉垂下眼,闹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这段话是对她说的。她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这点小心思,到底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拿手背掖了掖脸,惘惘的,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不愿意谈及了,就缩进被褥里。
灯下看美人,自有美人婉媚的神韵。铜环对她,还是怜惜居多。虽说她是主子,但是年纪比她小了好几岁,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像家里的妹妹,很多事情上需要人开导。
她歪在床头,脸倚着帐幔,案上烛火融融,面颊敷了层金粉似的。一双笼着烟雨的眼睛,看得出心里千回百转。
“我的事,你都知道。”她嗫嚅了下,“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不用多说。”
铜环装出讶异的神情来,“殿下指的是什么事?奴婢倒被您弄糊涂了。”
她拿手指拨弄被面上小小的柿蒂纹,很认真地说:“我以前喜欢厂臣,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把持自己,不叫别人看出来的。以后我就照着他的模样人品找,找个看得上眼的,踏踏实实跟着人家过日子。”
她的脾气一向不小家子气,瞒得住的时候瞒着,瞒不住了老老实实承认,这点很是讨喜。既然心里有了主意,一门心思去做,再不用担心她摇摆不定。铜环上前来,替她放下了半边帐子,“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儿还得筹备潭柘寺上贡的东西,殿下这两天哪儿都别去,进庙前要斋戒,没的冲撞了菩萨。还有一桩,上回金亭子那事过后奴婢在想,殿下跟前近身的只有我一个,万一分派不开,难免有差池。您又不爱生人照应,想法子把小酉调回来吧。她在北边历练了一年多,应当懂事儿了,我求了肖掌印,他也首肯,回头着人传话就成。”
婉婉这才觉得铜环是个值得托赖的人,自己不懂争取,带累了身边伺候的奴才,现在她替她想得周全,以后就是可以信任的了。
她躺下来,对她笑了笑,“你瞧着办吧……还有五七呢?”
铜环说:“五七恐怕不成,贬到洒扫处去了,再想回来实在难。您也用不着伤心,如今提拔他当了个小班领,吃不了苦的。”见她颔首,替她掖好了帐子,退到外间上夜去了。
翻来覆去,今晚有些睡不着,眼皮沉沉的,脑子却很活络。半梦半醒之间看见了肖铎,她心里直打鼓,后来肖铎变成了南苑王,她倒变得紧张起来。他背对着她,她不敢出声,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把她惊得一抽搐,人顿时就清醒了。
怎么想起他来,真是奇怪。大概这两天对他的处境很同情,这个人就在心里留下印记了吧!
仰在床上,听窗外风声像流水一样汤汤而过,思绪繁杂。心里怙惙着,不知道他对宫里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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