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睁眼第一个上来打帐子请安的也是司帐。
素以突然觉得任重而道远,暗里嘀咕怎么给她派了这么个缺?皇帝总爱呲达她,睁眼闭眼见的都是她,会不会哪天烦透了把她给杀了?尤其是皇后托长满寿带的那些话,她何德何能,居然有幸成了皇后的帮手……唉,祖坟上冒青烟,太给脸子了。
自鸣钟当当响起来,皇帝一天的作息都有定规,的确到了歇午觉的时候。他背着手往穿堂里去,素以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今天日头挺旸,皇帝穿着石青缎子,暗纹的松鹤延年团花被太阳一照泛着光晕,连一根松针一片鹤羽都清晰可见。素以抬抬眼,钻这空子这才敢放心的上下打量。万岁爷真高挑啊!宫女里有南方人,看见她就管她叫长脚鹭鸶,可同主子爷一比,照样不算什么。
人长得高,看人都以俯视的姿态,这种感觉肯定好极了。再偷眼瞧瞧,万岁爷的头发也生得妙,鬓角磊落,束一条又顺又粗的大辫子。普通人在太阳光下发色偏棕,但他不是,他是鸦青色的。那是黑极了的头发才有的光圈,冷冷的,沉淀下来的一种厚重,简直让人感叹。那么大把的好头发,辫梢上打着明黄的络子。人在走动,流苏轻轻摆动开,再有威仪,这刻也觉得跳脱温暖。
皇帝有习惯,午觉歇在体顺堂。过了垂花门上台阶,进屋的时候已经熏得满室安息香了。那贞和琼珠在南窗下垂手侍立,见皇帝进来便蹲身行礼退了出去。
素以调职前绥嬷嬷教了御前伺候的要领,怎么解盘扣,先脱哪只袖子,忌讳碰哪些地方,都一一示范给她看,所以上起手来并不困难。就是有一条……万岁爷您能不能抬抬脖子?您这么低头瞧人,实在没法解扣子。
心里想归想,胆儿不肥不敢说出来。磨叽了一阵,急得一身汗,逼不得已只好开口通禀,“万岁爷,奴才伺候您更衣呐?”
他嗯了声,“不是正更着呢吗。”
她又憋半天,憋出一句话,“请万岁爷高抬龙头,奴才给您解领圈。”
皇帝显然没被人称呼过龙头,一时有点难以适应。讶然看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顺从的仰起了脖子,倒叫素以盯着喉结一通猛看。看归看,手上活儿不能落下。顺顺当当脱了马褂脱袍子,沿着右衽一路解下来,直把皇帝脱得只剩中衣。她这才觉得有点尴尬,大姑娘家没见过男人这模样,太难为情了。
忙转过身掀起被角请皇帝登床,皇帝走过来,中衣很薄,衣角飘飘荡荡的,从她手背上划过去,若有似无的一点碰触,心痒难搔。素以有点脸红,把脸转开了一些。
皇帝坐上床沿却不忙着躺下来,大概看见了她的难堪,语带嘲讪,“你们眼里不是只有主子奴才,不分男女的吗?怎么了?这么点差事也办不好?”
素以腿里打颤,鼻尖上汗都变凉了,“万岁爷教训得是,奴才不成器,叫主子不舒心了。”
“倒也没有什么不舒心的。”皇帝蹬了鞋,看她立马来捧他一双脚,柔软的胸怀,恰到好处的力道,也拉不下脸来为难她,自己使了点劲儿搁进了褥子里。
素以松了口气,跪在脚踏上给他盖被子,一头又问,“万岁爷冷不冷?脚上冷不冷?奴才给您灌个汤婆子来好吗?”
皇帝说不必,看着她舒展了身姿去摘帐钩,冷不丁冒出个想法来,“朕迷了眼,你来替朕瞧瞧。”
她大吃一惊,连忙俯身下来查看他的眼睛,左看右看有点纳闷,“万岁爷说的是哪只?奴才瞧了都好好的。”
皇帝才发现自己忘了装样,眯着右眼说,“这个。”
她听了觉得不该迟疑了,在身上抹抹两手,捞了袖子道,“奴才逾越了,奴才给主子吹吹吧,主子忍着点。”
那双澄澈的瞳仁里有他的倒影,离得这么近,这下子总能记住了吧!皇帝脑子里盘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她撅起嘴往他右眼吹了口气。这下子真把他吹得睁不开眼了,霎了几下,酸得眼泪汪汪。
“奴才该死。”她趴在脚踏上追问,“这会子怎么样?好点没有?”
还能怎么说呢?说没好,叫她再吹上一口?皇帝发现自己的行为有点反常,犯得着和个宫女较真吗?倒像魔症了似的,这算怎么回事?自己一面无法理解皇父的那份痴迷,一面惊恐的发现自己正要走上他的老路。猛然醍醐灌顶般的清醒过来,简直难以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跪在跟前巴巴的看着他,他突然厌恶,把脸转向了另一面,“出去。”
素以觉得后脖子发凉,看样子自己做错了事,大大的得罪了这位九五至尊。也不敢再说别的了,磕个头把两边帐子落下来,蹑手蹑脚退出了体顺堂。
荣寿从储秀宫回来了,在南窗下钉子样的立着。皇帝午睡不留外人,只有大总管侍寝,等睡起来了才会击节传人进去伺候。素以给他纳了福到东庑房里听口信儿,那贞过来问怎么样,她勉力笑了笑,“我瞧万岁爷不大高兴,可能是我差事办砸了。”
琼珠酸溜溜的凑了句,“您这么能干的人,哪能办砸呢!”
这个不是好玩的,别人不知道里头厉害,那贞在御前那么久,心里都有数。琼珠只管站干岸,其实不知道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坏了菜,另两个也得不着好处。事到如今虽忐忑,好在还没有听见有什么发落的说法。那贞朝体顺堂方向看看,叹了口气道,“明早就要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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