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做什么’,可简单代换为‘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过去的经历决定现在的你,但却又决定不了你的梦想能去到哪里,你想要做什么,就像是你想要做什么样的人。这一点容不得任何商业上的考虑,因为没有一个设计师骗得过自己,你可以设计出优秀的服装,为你的目标用户群,在多种风格中转圜驾驭,但天才的火花只会在遇到缪斯的那瞬间迸发,所有re,所有出人意料流光溢彩的杰作,只会在你想做、要做,渴望着去做的设计中,苦痛地诞生。
她是谁,她喜欢什么,她想要什么?乔韵千万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在审美上她是个博爱主义者,年少时多少轻狂,装束出位,一心欣赏硬核摇滚小众的美,但这并不意味她不喜欢香奈儿简洁流畅,迪奥的艳丽妩媚,lv的低调优雅,她就像是个花花公主,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华服中间,任何一种风格她都可以驾驭,想要尝试——但这轻浮的喜好终会褪去,人不可能擅长所有东西,她只能择选一种,什么样的风格才能触痛她的灵魂?
过往的记忆像是雨水,一滴一滴悬浮在视线周围,折射出许许多多不同的乔韵,她是那个从小被娇宠长大,渴望世界一切美好事物,理所当然前去攫取的乔韵,她也是那个作得无法无天,张扬得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任性多刺,为所欲为的乔韵,她对自己的魅力是这么这么有信心,这信心从小到大,由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一点点铺就,她还是那个隐藏着自卑,在现实面前变本加厉地扬起下巴的乔韵,为了秦巍神魂颠倒的乔韵,因为过量的爱失去安全感的乔韵,从小到大,只有人托着真心供她来采,她第一次喜欢一个拿捏不住的男孩,其实秦巍也未必那么复杂,只是她爱得太过,水平已失常,见到他的第一眼,她轰然燃烧,在那一刻灵魂忽然苍老又稚嫩,她爱得太热烈,甚至因此满怀羞耻,这燃烧的程度从一开始就仿佛预示着凋零。
她也是那个开始学会看淡的乔韵,开始继续生活的乔韵,她是那个好胜不服输,喜欢争斗的乔韵,是那个有着人性一切弱点的乔韵,在所有人眼里她也许神秘、强大又美丽,什么时候都活得肆意,可在她自省的眼光里,一切难堪难以掩饰,她的自我伤痕累累,缺点如此鲜明,她是如此如此的不完美,那么多挫折的过去和隐秘,她发现世上有人比她还美的那天,她发现有些人的起点就是她的终点的那天,她发现世界并不会理所当然地给予她一切的那天,她自我放弃的那天——
她决定退学那天,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绝望,乔韵就像是又看到当时的自己,茫然地走在纽约街头,眼睛里找不到一点点生气,每一个深夜当她握着笔,面对一线大牌和这季度销售报告,望着案边那叠白纸时,她最责怪的不是别人,而是当时的自己,怎会被任何事情影响,放弃了最该坚持的东西?
再坚持一点点,她会离梦想更近,她就依然还能努力。但她已无法重新握起那支笔,当她对现实认输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丧失了拿起武器的勇气,她知道种下一棵树最好的时刻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但她已明了自己的懦弱,她提不起勇气去做那必败之战,所以她一直未曾从失败中恢复,一直到,一直到现在。
即使是现在,这失败的阴影也如影随形,她不敢去读帕森斯,是否因为无法重回那充满审视的环境?看穿了时尚圈的运作规则,她会用无人想到的路抵达巅峰,这是否也不过是种种借口?
她真正需要争斗的是自己的懦弱,她能凭借的仅是自己的斗志和勇气。
唯独只有一个办法去战胜自己。
提起笔,开始画。
第一笔落下,线条颤抖而歪斜,乔韵瞪着这线条,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如此意义重大的一笔,竟然就在此刻,如此简单地呈现。
她终于又提起笔了,这似乎也没有想象得那么不容易,世界没有毁灭,恐慌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骗局,它的阴影如此庞大可怕,可笔锋一戳就消散无踪。她终于重新开始了,终于又回到了曾被弃置的门前。
眼泪落到纸上,被她仔细地用白纸印掉,像是着了魔,她开始就停不了,画得就像没有明天,这些年累积的愤懑、无奈和自我怨恨被她仔细描摹,她有多恨自己,她曾凭借爱意超越自己,来到了最宝贵的平台,但又任由失败的爱情将这机会毁掉,她最介意的不是秦巍,不是帕森斯的低分,而是放弃的自己,她曾有多恨秦巍,她在爱情里的失落,怨怼与懦弱,天啊,她多恨这懦弱,多恨即使明知未来也对那眼下片刻的贪得,她多恨爱着他的自己,多恨这爱火燃起得这么轻易,熄灭得却这么不容易,她真的真的需要走出去。
这么多年了,她没怎么再做过自己的设计,当然她一直在画图,但那都是在为品青做,而不是自己,只有零星的念头,偶尔画下草图记录,但概念不完整,不成型,表达不了真正的自己。当她画完的时候,乔韵双眼干涩,眼泪早已流得干涸,但精神上的虚耗感比体力更强,她就像是一个倒空了的口袋,所有的爱和恨都尽了,余下的只有最纯粹的一点点自我。
她枕在手臂里,几乎是昏厥地睡过去,醒来时腰酸背痛,甚至丧失时间感,她不知道自己都画了多久,只有空荡荡的胃提醒她,在过去的几天内她好像只是做过最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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