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讪讪的笑,“只是朕当时特意下令让你撤掉桌椅听讲,你那时候才只八|九岁,然而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可恨朕?”
祐樘笑了笑道:“父皇那是对儿臣严格要求罢了,怎会言恨?”
朱见深叹息一声,没有说话。他当初那么下令的时候存的是什么心思,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而他也相信他是知道他在故意刁难他的,只是不愿言明而已。
片刻的沉默过后,朱见深才再度开口:“樘儿啊,来,坐到朕身边来。”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冲他和善地笑了笑。
祐樘的眸光微微闪动,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父皇对着他时的一张冷脸,就算是偶尔见个笑脸也是很敷衍的。这样慈祥的笑容,他也就是在最初认祖归宗之后的那段岁月里见过几次。所以,他眼下不禁有些彼时此时交叉叠映的错乱感。
只是,那时他的父皇正当年轻,现在这张脸上却已经留下了不少岁月雕凿的痕迹。
朱见深见他依言坐到了自己身边,便气力虚弱地笑着伸手拉住他:“父皇方才和你说那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父皇已经想明白了。父皇糊涂了一辈子,对不住很多人。其中最对不住的要数两个人,樘儿你就是其中之一。父皇怕是大限已至,眼下只想试着解开咱们父子间的这个死结,也免得让朕把遗憾带到棺椁里——樘儿,父皇知道这些年来你吃了很多苦,再加上你母妃的缘故,你心里的怨怼怕是早已生了根,不好铲掉。父皇如今已经不奢望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只想在临死前把话都说清楚,好歹让你知道你的父皇已经醒悟了……”
低头看着那只包着一层枯黄干皮的手,祐樘眸光幽暗,静静地听着自己父皇因为不时的喘息和咳嗽而变得断断续续的低弱话语。
“父皇所说的另一个最对不住的人,是否就是万贵妃?父皇今日召儿臣前来,”祐樘垂着眼帘,并不抬头,“其实也是想让儿臣日后放过万氏一族和与她同气连枝的党羽,是么?”
“樘儿……”朱见深顿住话头,怔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须臾的沉默之后,他苦笑一下:“樘儿说得不错,不过千万莫要曲解了父皇方才所言的初衷。朕是想让你放过他们,但并非因此才说出那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樘儿,朕走了之后你就是大明至高无上的天子,你想做什么也就由不得朕了,所以你就算是不答应朕,不愿放过他们,朕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朕还是想问一句——樘儿可愿放下仇恨?”
“放下仇恨,”祐樘突然嘲讽一笑,“你们一个个都让我放下仇恨,可是我为何要宽恕他们?万贞儿做尽了沦丧天良的事情,当初母妃因为她爪牙的迫害整日担惊受怕东躲西藏,过着非人的日子,最后还被她戕害致死。如今风水轮流转,我为何不能泄多年之愤?为何不能利用手中的权柄报复给她的族人和党羽?我宽恕他们?那当年母妃和我的血与泪又让谁来偿还?!为何在她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之后,却要让我选择宽容放过他们?因果循环,他们当初作孽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朱见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儿子,一声声质问在耳,却是半晌无言以对。
他亏欠他的太多太多,如今醒悟已经为时太晚,什么都来不及了。
从重见天日的那刻起,他就迎着千难万难独自直面宫墙内外的风风雨雨,一路走来一直将自己的地位保到今日,这其中的艰辛,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
在坚强的儿子面前,他这个做父亲的注定输得一塌糊涂。
朱见深苦笑连连,眼角有泪溢出:“樘儿,是父皇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母妃……”
“父皇根本从未爱过母妃,对么?”
长长地叹息一声之后,朱见深闭了闭眼睛:“朕对纪淑妃只是一时心动,当初临幸她也只是一次贪欢而已。朕这辈子真正爱的人,唯有贞儿。”
祐樘唇角那抹讥诮的笑渐渐晕开,却并不出言。
“朕能看出来,你对太子妃的情意与朕对贞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朕相信,”朱见深顿了一下,抬眼看向祐樘,“将心比心,你能理解朕对贞儿的心情。”
“乔儿不是万贞儿,”祐樘敛容迎视着朱见深的目光,“儿臣也绝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万贞儿。”
那言外之意就是,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我绝对不会辜负她。
朱见深的神色一黯,急喘几口气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祐樘面上的神色愈加复杂,伸手帮他顺了顺气。
“那丫头……那丫头对你也是情深意重,”朱见深喘着气,勉力笑了一下,“朕之前听贞儿说了,她护你可是护得紧着呢……你、你身边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儿,朕闭眼之后也就放心了……”
祐樘的手尚停留在朱见深的后背上,眸光越发幽深,面容微微绷紧。
“朕去了之后,樘儿你要早日登基,”朱见深自嘲地笑了笑,“朕为君不明,不是个好皇帝,荒唐了一辈子,愧对祖宗。父皇晓得你之前很多时候是故作愚钝,其实朕的樘儿聪明得很,端的是人中龙凤呢。所以朕相信,你一定能重振我大明江山,弥补父皇的缺憾,成为万古流芳的一代明君……咳咳咳……”
朱见深剧烈地咳喘,挣扎着坐起身,双手颤抖地紧紧握住祐樘的手,眼中噙泪,嘴角却是带笑的:“父皇早已将遗诏拟好,就放在旁侧那个书架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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