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迟迟不肯开口,沈之沛哼了一声,她才嗫嚅回答:“我母亲兄长姐姐一家子都在上海,我不舍得……”
“我早知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不过,你的家人不是有原因……”沈之沛一把抓过雪梅的手,手握枪杆半辈子的他手劲力道超乎寻常,几乎能将雪梅手腕掰断:“是不是,你还有别的想法?”
手腕剧痛传来,雪梅在忍不住眼泪,两行清泪瞬时流下:“我怎么会不想跟将军走?只是从将军决意离开那日起,何尝真正想过我的处置?我听副官说去南阳的机票早一个月前就买好了,区区几张有数的船票根本就没算上我的,我现在不给自己留些颜面又能如何?好歹即使来日被将军一起也不至于太过伤怀!”
沈之沛大为意外的是黎雪梅居然探知了船票,不过他没有动怒,心间浮现出复杂难以言喻的滋味,再细瞧了雪梅哭红了鼻尖,眼泪更是一双双下落,似真从心底伤了心才会如此难过。
沈之沛任何时候都不曾对女人心软过,偏雪梅的眼泪令他心疼怜惜,索性将眼前弱小的女人搂在自己怀里:“你怎么这般傻,如果不带你走,我走也没什么意思。”
雪梅梨花带雨的抬起头,痴望眼前魁梧的男人:“真的吗?那船票?”
“那些船票只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为的是防止在离开时被北面获悉派刺客刺杀我,我早选了另一种方式出行早交代下去准备了。雪梅,你放心,除了你,我不会带上别人的。”
沈之沛的承诺让雪梅心中一动,酸了鼻子扑在他怀中哽咽:“将军,你要是当真离了雪梅,雪梅都不知道怎样活下去……”
沈之沛紧紧攥住雪梅的手,在未开口,雪梅从不是他出逃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此刻她的痴心终究还是感动了他,若是今晚无事,他或许会名人改变出行名单。毕竟在未来的日子里有她陪伴,漫漫长夜也不会太过寂寞。不过是临行多添一人衣箱,又有何难。
沈之沛闭上眼睛,心中谋划明日出行线路以及流程。雪梅见沈之沛一切成竹在胸,便悄悄将沈之沛身上的大衣合拢些,沈之沛将雪梅不安分的小手抓在胸口按住,雪梅含羞依靠在他胸口,双眼焦急望向窗外。
轰的一声巨响,如同炸雷头顶响过,沈之沛车前被炸出一个巨大坑井,腾起的火光发出烟雾升至半空,震荡的炸弹威力吓得周边行人四散奔逃。
车旁四周端枪护卫的士兵们被炸伤,剩余几人如临大敌枪口朝外将车子围住,方崇山拉开车门上前探查沈之沛伤势,只见车窗玻璃破裂,雪梅全身是血在沈之沛怀中似没了气息,方崇山探手试将军鼻息,沈之沛骤然睁开眼抓住他,“做什么?”
方崇山连忙拉起沈之沛:“将军,我来护卫你离开!”说罢,二话不说将沈之沛从车内救出,另有多名副官用大氅披在沈之沛肩头,掩护他向另一侧胡同奔去,一行人没跑儿步,沈之沛乍然回望,满身是血的黎雪梅还躺在已无法前行的车上,身上盖满玻璃碎片。
女人对于沈之沛来说只是夜间床伴,可雪梅的幽幽哭泣和告白终还是打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持枪征战多年,他第一次如此向往归隐后的安逸生活,虽明知眼前伏击皆可能与雪梅有关,但心中长期忽略雪梅感受的愧疚异样冒了出来,逼他做出后悔半生的举动,他眯起眼睛下令:“去,把夫人也带上!”
又有副官遵命,忙搭了性命冒死冲回车上将雪梅背在肩头,跟在一队人身后。一队人数次从小巷子分散又聚合,唯恐再中了伏击丢掉将军性命。不过安放炸弹的人似乎只想当街袭击沈之沛这个卖国军阀,并没有继后的大动作,更不曾听见枪弹飞过声响。
沈之沛等人历经周转,不想自己还能顺利回到将军府,眼看将军府在望,沈之沛挣脱为副官扶持大步向前走去。将军府门前伫立的许浩南见将军脸上带血大为惊讶,迎上去搀扶:“将军,是谁伏击了您?”
沈之沛脸颊负伤严重,血顺着脖子慢慢流淌,先是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带血吐沫:“去,查,这是到底是谁干的,凡是牵连在内的人等一律当场击毙不用来我面前回话!”
如果此次行动是革命党所为,那么炸弹刺杀将军显然是在公然宣战,如果是北方直系奉系掌权者,便是暗示他再不表态将死无全尸,或许还有可能是南京政府军派遣来的间谍,毕竟只有他们才有可能洞悉他的出行线路埋伏下炸弹,这其中有没有可能是对他出行了如指掌内鬼?
沈之沛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看了个遍,不容分说走到许浩南近前抽了个耳光,“内鬼是不是你?”
许浩南身体直立,头垂低目视脚尖始终保持谦恭谨慎姿态:“属下知错!”
不可能是许浩南。
许浩南身上还留有替他挡枪弹的巨大伤疤,倘若真想他死,随时动手都不会有失败结果。
真的不是许浩南吗?
再想想雪梅近来的诡异态度,沈之沛不难猜想她早已知道有人准备行刺,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处。这个能透露行刺内情的人与黎雪梅交往必然密切,而眼前这个高挑身材的军装青年似乎正是黎雪梅偷情的不二人选,除了他再不会有人能够有如此多的时间和机会贴近雪梅。沈之沛点点头,不紧不慢高声命令:“来人,把这些人都推出去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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