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离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已靠在墙上,避无可避。祁凤翔目光灼灼,一字字道:“你再说一遍。”
苏离离默然低头,祁凤翔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站稳了,收手便往巷外走。张师傅一旁扶住,见她雪白的脖子上指痕斐然,搀了苏离离跟在后面,道:“少东家,三公子出来不见你,立刻就赶进去找你了。”
找我?苏离离无奈,只怕他对那假欧阳覃的兴趣比找自己更大,波澜不惊道:“不必客气。圣人云:‘生死变故,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我与祁公子非亲非故,怎样做都是合适的。”
祁凤翔侧了侧头,瞥见她表情淡然无畏。他回过头来,兀自笑了一笑。
傍晚就在这太平府市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吃饭时,苏离离根本难以下咽,只得端了碗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吞了。晚上躺在床上,直着脖子失眠。门上有轻微的敲门声,苏离离置若罔闻。
片刻之后,窗户一响,祁凤翔越窗而入,径直走到桌边,挑亮了灯,冷声冷调道:“过来擦药。”
苏离离端着脖子立起来,走到桌子旁。
祁凤翔打开一个木盒子,一股草木清香飘了出来,盒子里半绿的透明药膏。他指间挑了一点,往她项上抹去。苏离离往后一退,挡住他手,道:“我,自己来。”
祁凤翔半是讽刺半是教训,道:“这两天不想吃饭了?!脖子伸直了!”
苏离离微仰了头,觉得他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药膏抚到了脖子上。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上药,呼吸之气若即若离。祁凤翔柔缓地将药抹匀,细致认真。
不知为什么苏离离眼里便有了酸涩之意,却不是因为淤伤。
他抹好了药,从袖中抽出一块白绫,给她裹在脖子上,将药膏掩住。苏离离觉得脖子有些微微的凉,伸手抚上绫布,也不若先前的疼痛。
祁凤翔盖上木盒子,却背倚了桌子望着她不语。苏离离摸着喉咙,瞠目以对。
灯油燃着了什么渣滓,芯上“劈啪”一爆。
祁凤翔唇角忽然扯起一道弧线,三分无奈三分好笑,道:“不大个园子,走迷了路。亏了你这没用的记性。”
苏离离无可辩驳,咬牙低眉不语。
祁凤翔见她从外表到气势都纤弱了起来,大是高兴,款款道:“苏大老板,你可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么?”顿了一顿,见她不答,便好心指教道:“笨、死、的。”
第二天早上,祁凤翔令人将早饭端到苏离离房中。苏离离昨晚没吃什么东西,本就饿了。早起脖子也不痛了,便盛了碗粥,加糖搅着。
祁凤翔坐她对面,觑着她脖子上的绫布,狐狸一般笑道:“合浦之北有江,名曰漓江。江上渔夫以鸬鹚捕鱼。以绳索系其颈,令其难以下咽。如此,鸬鹚捕上来的鱼便都吐进了渔夫的仓里。”
苏离离由他取笑,面不改色地舀了一勺粥吃了,方慢条斯理道:“看不出来,公子连这些风物地理都知道。”
祁凤翔笑笑,“那也不算什么。王土虽阔,十有七八我都去过。”
苏离离放下勺子,将一个盐茶鸡蛋磕在桌上,十指纤纤地拈着碎皮,和风煦日般温言道:“祁公子,你知道牛是怎么死的么?”
祁凤翔风发意气的表情顿了一顿,脸含笑意,眼露凶光,“吹、死、的。”
苏离离微微一笑,咬了一口鸡蛋。
祁凤翔看她眉目之间颇为得意,自嘲道:“我跟你这小丫头较什么劲儿,你不信也罢。我自十三岁离家,交游天下,我朝疆域近乎踏遍。我说十有七八,实是自谦。”
“当真?”
“当真。天下太大,不是坐在家里就能识得的。我们在桃叶渡上遇见的沙河帮,就是五年前我救过他们的帮主。”他说得冷淡,神容不似狐狸的狡猾,却有狼的孤傲深沉。身为州将之子,屈身江湖,心不可测,志不可折。
苏离离默默吃完最后一口粥,搁碗正色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要我来做什么?”
祁凤翔手指叩着桌面,“三日后,你与我到冀北将军府,去见陈北光。”
“啊?!”他话未说完,苏离离已惊叫。虽说陈、祁两家现下互不相扰,那是为势所逼,大家心里都清楚,驻地相邻,迟早一战。
“怎么?陈北光就算二十年前有冀中美男子之称,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祁凤翔凉凉地说。
苏离离摇头,“你们两家是世交?”
“不是。”
“那你不是去找死?”
祁凤翔叹道:“苏姑娘,你说话总是这么直白么?”
苏离离连连摆手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再像昨天那么来一下,我小命儿就没了。”
祁凤翔眼睛一眯,“你非去不可。你要去见一个人。”
苏离离不寒而栗,“什……什么人?”
祁凤翔一根手指支在下颌,望了她半天道:“先把你这身男装换一换。”见她惊愕得顿时一跳,失笑道:“放心,不是美人计。”
祁凤翔素来言出必行,下午的时候,果然有人送来两套女子衣裙饰物。祁凤翔拈着那衣料,笑出几分猥亵,“女人的衣服你会穿么?要不我帮你吧。”
苏离离一把拖过衣衫,将他赶了出去。
半天,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再过半天,声息不闻。祁凤翔敲门道:“你好了没有?”
没有回答。
“我进来了!”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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