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苏拿了两个馒头和水向利荏走去,利荏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她,“姐姐。”
甘苏把馒头与水给他,“吃吧,吃完再想,总会想通的。”
甘苏准备起身时,利荏拉住她问:“姐姐,你说父亲想我参军吗?”
甘苏浅浅一笑,“我说的都不算,利荏,这要你自己想。”
利荏松开她,甘苏又接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姜武面前,“前辈,你的水。”
姜武缓缓抬头看他,“你叫甘苏是吧……”
“嗯。”
“甘苏,你是个好姑娘……”姜武视线越过她,落在时辰身上,沉沉叮嘱道:“记住,离开这里后,不要跟时辰纠缠,不要想他,不要……”
甘苏垂首,平静打断道:“前辈,离开了辰缚,我不会记得他的。”
而且她对他并没有奇怪的心思,唯一值得她留恋的,是他的容貌了吧,谁叫她是个色胚。
姜武爽朗一笑:“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肯定会用日规让你遗忘。”
甘苏淡笑,转身准备离开。
“但是……”姜武沉声继续说,“遗忘终究是遗忘,那部分记忆永远是属于你的。”
甘苏停顿片刻,迈步回去。
姜武说的她懂了,但她要是忘了,就永远也不想记起来。
*
利荏思考了一天一夜,时辰便等了一天一夜。
期间因为利荏的犹豫,姜武好几次差些失控,时辰竭力控制住了,只是咳嗽越来越厉害,听着让人心惊。
“咳咳……”时辰望着曙光。
甘苏抱膝,她觉得夜有些长了,这日出怎么到早晨七点才来。
时辰扭头去看彭越,他依旧熟睡。
一天一夜,该理清的早已理清,他唯一需要的,只有点拨。
“咳咳……”时辰掩嘴,他步伐沉稳向利荏走去,“利荏。”
利荏仰头看他,背光的时辰,眼神不明,气场压迫。
“我带你去些地方。”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走吧。”
利荏站起来,准备以轻功而行,时辰抓住他的手臂,“用我的方式。”
“嗯?”利荏不解。
在甘苏的注视下,杂草断裂,螺旋般上升,一股fēng_liú过境,草渣落下,时辰与利荏已不在原地。
两人走后,甘苏走去彭越身旁,推醒他,“午仓,午仓?”
彭越转醒,“怎么了……”
甘苏从地上拿起根树枝,“你能帮我把这根树枝点燃吗?我急用。”
彭越打个响指,树枝整个燃烧起来,甘苏吓得扔掉,将火踩灭。
她又捡起一根崭新的,“不要全部,就头上一点。”
彭越掀下眼皮,又打了个响指。
树枝一端燃起,甘苏见烧了不少,就赶紧吹灭。她从怀里掏出快绢子,用黑灰在上头写着什么。
彭越瞥一眼,没兴趣,翻身继续睡。
*
时辰带着利荏来到一个地方,利荏脚落地,立刻用力拍脸醒脑,“你做了什么?我们怎么来这儿的。”
“这些你不用管,利荏,你看看前面。”
利荏向前望去,难民成群,流离失所,刨树皮,吃野菜,无一砖一瓦避雨,母亲抱着饿死的孩子痛哭流涕,兄长牵着才几岁的弟弟游荡,尸骨遍地,四周荒草不生,死气沉沉。
这些是他时常会见到的场景,只是这个地方,比他之前救济之处更不堪。
“怎么会这样……”利荏暗暗握拳。
时辰平静道:“这是两军交战之处,百姓的处境可想而知,而这只是沧海一隅。”
利荏别过脸,不忍再看下去。
时辰又握住他的手臂,才须臾,两人又去了一个地方。
“到了。”
利荏回头,讶然:“这里又是……”
“军营。”
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身上裹着布条的,布条渗出血也没空搭理,气势虽低靡,但疲倦的眼神中透着恶狠,被多年鲜血染红的眼睛,再也回不去了。
时辰淡淡道:“长年征战,他们都麻木了。”
利荏轻语,眼神动容:“这一仗……打了多久……”
“三年。”
利荏咬牙,如果母亲和舅舅在,是不是会快些结束,将士们也能早些归去,与家人团圆。
时辰望着他的神情,“利荏,我还要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
利荏缓缓点头。
时辰说的最后一处,是安逸的都城。
与其他几处形成鲜明对比,这儿没有鲜血,没有尸首,没有肃杀,只有白雪之下的静谧。
利荏嘴角扬起,是个笑,但显得那么悲凉:“如果都像这里一样该多好……”
时辰冷淡道:“利荏,想着去改变,才能改变。”
利荏看他一眼,盘腿坐在塔楼的瓦片上,他静静观察着街上百姓的一举一动。
不知过了多久,雪下大了,一片一片的,落满了整个都城,有些人撑起油纸伞,伸手接雪,有些则在雪中玩耍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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