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尧欢拿过玉牌一看,只觉脑子“轰”的一声,一把提起那侍婢的手腕,追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却是不等她回答,就踉跄跑了出去,绮兰她们几个,因未料到他有如此反应,皆怔在原地。
宋卿鸾稍有知觉时,已躺在床上,身上的湿衣也早已被人换下,只身子忽冷忽热,沉甸甸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她甫一睁眼,便撞进段尧欢的眼中,他眼睛红红的,仿佛是哭过,神情颇为狼狈,见她醒转,先是笑了一下,然而下一刻,眉心却深深凹陷:“卿鸾,你醒了,我……“
宋卿鸾稍加回忆,想起先前是淋雨晕了过去,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仿佛是见到了段尧欢朝她跑来,这么一想,前因后果便理清了----多半是段尧欢又心软了,当下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半分,仍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然呜咽一声,道:“太傅,我难受。”
段尧欢心痛到了极点,俯身亲吻宋卿鸾苍白的面容,鼻尖与她的轻轻碰擦,道:“卿鸾,见到你这个样子,我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宋卿鸾鼻子一酸,抽泣道:“我以为你再不肯见我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你以前从不会这样……我不相信,我觉得不可能……可你一直不来,我就在想,大约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我越想越害怕,太傅,你要是自此不肯见我了,那我活着,还有甚么意思……”
段尧欢摇头道:“卿鸾,都是我不好……我……我不知道你来了……”
宋卿鸾目光一凛:“怎么会呢,你难道,没见到那块玉牌么?”
段尧欢拢住她一双手,将她的一只右手掌,掌心朝上,贴在脸颊上:“我昨晚,醉的不省人事,直到刚刚才醒过来,底下的人不敢擅自将我吵醒,因此并未通报。”眼眶慢慢泛红:“总之都是我不好,卿鸾,我……”
宋卿鸾喃喃道:“原来如此……”抬眼看向段尧欢,动情道:“太傅,你眼下,还生我的气么?”
段尧欢连忙摇头,伸手抚上宋卿鸾的面容:“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我只是,气我自己罢了……”又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来惹你生气。”
宋卿鸾闻言笑道:“生你的气,我又哪里敢呢?只要你往后不再生我的气,我就阿弥陀佛了。”
段尧欢道:“你这样说,就是还在生我的气了。”
宋卿鸾笑道:“甚么生气不生气,一通说下来,听着怪绕口的。我说了不生气,你倒硬要说我生气,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生气一回,得你做上一件事,我才能消气呢。”
段尧欢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轻擦她的鼻尖,笑道:“甚么事呢?”
宋卿鸾笑得眼睛弯弯:“你亲亲我,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生气啦。”
段尧欢笑道:“我的祖宗,漫说亲上一口,你此刻哪怕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想方设法替你摘来呢。”一面极温柔地落下一吻。
午间那场雨,雨势既大,去的也快,等到未时时分,天色已然放晴。
段尧欢要去宫中请李太医过来替她瞧病,宋卿鸾执意不肯,只说身子并无大碍,又何必特地进宫去请,若实在不放心,晚些时候回宫召他诊治也就是了,段尧欢拗不过她,见她精神不坏,想来应无大碍,也就随她去了。
宋卿鸾说要外出透气,他便命人搬了躺椅置于院中,因觉日头过盛,而宋卿鸾又不喜日光,又将躺椅挪于浓荫底下。
两人闲话一阵,宋卿鸾被周身热意烘着,有些昏昏然,段尧欢见她眼睛慢慢闭上,浓长睫毛垂下来,仿佛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心中又爱又怜,凑近她道:“困了”
宋卿鸾睡眼朦胧中,看他一眼,怔了一怔,不知想了些甚么,摇头道:“不,太傅,我不想睡,我想吃海棠糕,你去替我买一些吧。”
“嗯”
宋卿鸾道:“没怎么,就是想吃了。”
段尧欢笑着亲吻她额头,说道:“好,我这就差人去买。”
宋卿鸾道:“不,我就要吃上回,你给我买的海棠糕,旁人分不清,我要你亲自去。”
段尧欢好笑道:“那个啊,得去苏州呢,一时半会可办不到。”
宋卿鸾道:“那就在京城,挑些相近的买,只不过,还是要你亲自去。”
段尧欢笑道:“好,都依你。”捏了她的手道:“那你等我。”一面起身离去。
宋卿鸾目送他走远,微坐起身来,有风拂过,便有几朵白花,轻落下来,宋卿鸾伸开手掌,恰好接住一朵,轻若无物,白色花瓣错落有致,围成一圈,簇着嫩白花蕊,十分得趣。
底下树荫也随风晃动,再静下来时,地上恍惚多了道人影,宋卿鸾抬头望向来人,勾唇笑道:“我猜的不错,你果然,就是那个摇蕙。”
摇蕙淡淡道:“听绮兰说,圣上有事找我。”
宋卿鸾闻言略一挑眉,似笑非笑:“其实你一早就猜到我的身份,是不是?”见摇蕙不语,又道:“那你可知,你已犯了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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