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豫微眯双眸,双睫微垂便盖住了眼中的神色,不咸不淡的发出一个上扬的语调:
“嗯?”
冷汗涔涔,心中却像是吃了黄连一般,有口难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臣之过,臣......”
跟在北祁身边多年的王内侍,只怕已经许久未曾被人逼成如此模样。
第15章 且道君威首立势(下)
当日暄相临朝,皇长子回京,二人联手势如破竹的雷霆手段逼得朝堂硬是换了个样子。他王竟轩多年来察言观色、斡旋世事,其实比有些朝臣官员瞧的更加清楚。于是,当日他以极快的姿态便去对暄相表了立场,这,也是为何他作为北祁的亲信却能够活到今日之原因所在。
其实,他根本不指望能如从前跟在北祁身边一般春风得意,这一切,归根究底,都只是拖延时日罢了。
为给自己留些时间以作安排,自先帝薨逝这一月来,他已耗尽毕生所得将自己的后路安置妥当,只待大皇子登基之后,便能全身而退,明日,就在明日......
却不料,北豫偏偏就选在今日发难,只差一天,就差一天......
呵......原也是痴心妄想,自己心中的这点盘算,又如何斗得过如今稳居龙椅的大皇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多少年来,许多人皆以此是为愚忠,但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君要你死,你不死,那便只有比死更加痛苦的下场。
事到如今,他只盼,当年他替林贵妃做的那些事,永远成为秘密......他王竟轩此身难再苟活于世,但是,他只求能够保他王氏全族的性命。
“混淆视听,欺君罔上?今日首朝,规矩不得不立......”北豫手掌着面前桌案,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狭长的眼睫掩去了眸中冷意,语音出口依旧是没有波澜的不温不火:
“朕,便赐你一个好去处罢......来人,杖毙!”
王竟轩骇的手脚冰冷发颤,跪在地上只会拼命的磕头求饶命。谁想死?除了那些真正义薄云天的侠士,满腔热血的士子,谁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性命拱手让出?王竟轩不是侠士,更不是圣人......
眼神忽高忽低间,便看到了殿前内监抬着红木刑凳,执着刑杖进内。
原来......他竟要在满朝文武面前,将自己活活打死......
由始至终,北豫便端的是一派轻描淡写,谈笑间的几句话,就结果了王竟轩的性命。不过,饶是如此,其眉梢眼角,却甚是儒雅温润,哪怕是道出“杖毙”二字时,也是一派不惊波澜的随意,但,恰恰是这般,无需刻意便自成的气场,硬是将一招敲山震虎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红木刑凳落在地上颇是震慑,掌刑的一众内监脚步声在肃然的宣室殿竟显得掷地有声,北豫不发话,自然无人再出声,阶品低的,是不敢,阶品高的,是不愿。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这政局,波谲未定,谁也不想冒然出头去做这墙头草。更何况,这王竟轩,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内监罢了,当日其跟在北祁身边之时,自是要鼎力巴结拉拢,如今,狗仗人势的主子都没了,一条狗的死活,又关乎自己何事?
看着已然吓软双腿的王竟轩被拖在刑凳压好,北豫忽然便挥手示意执杖的人停下,就在众人都以为北豫另有打算之时,一句话,便令殿中的气氛直降到冰点:
“给王总管宽衣。”
下首的内监也不过就是一愣,随即便面无表情的照吩咐做事,宣室殿前伺候的人,自然最擅察言观色,做下人的,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便是,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王竟轩被强架起按在刑凳之上,掀起身上的官服下摆,直露的便是雪白的中裤,二话不说,厚重的廷杖便高抬高落的砸下。
不同于有数目的惩罚,杖毙,本就是一道酷刑:不必掂量下手的力道,更不必查着要打的数目,把人打到断气,就算完了。当然,打多少断气,打多久断气,又是个值得推敲的问题,更何况,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施刑。
分立两旁的内侍也是顶会察言观色,一板一板,落得不疾不徐,只是这掖庭刑杖的厚重,每落一下,便能让王竟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褪衣受责,本就饱含了羞辱意义,没有掩口,自然按捺不住从心底发出的哀嚎。此时此刻,几月前还风光得意的王竟轩,只在须臾间,便狼狈如斯。半尺阔的廷杖,一下下去,便高高肿起,两道重叠,登时便是皮开肉绽,不消十下,便是一片血肉模糊,没过几下,王竟轩的身后便晕染开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北豫坐在上位,身后的伤在硬木的凳上压过这许久功夫,已然是痛进骨髓,几近麻木,没有波澜的双眸望着底下的王竟轩,终于,在眼底深处,泛出了微不可见的情绪。
这,只是开始,当年江氏案牵涉其中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燕离墨、林妍诗、顾言之,即便是让这三族满门的血来还,他犹嫌不足......
今日王竟轩的命,不过就是沧海一粟,我北豫,会叫你们一笔一笔,还的清清楚楚!
王竟轩的声声哀嚎回荡在宣室殿内,撕心裂肺的凄厉狠狠的划过在场每一个朝臣的心。身后那片血迹,愈来愈大,最后直接渗透了轻薄的中裤,血滴便顺着刑凳一滴一滴,拉着血丝,滴落在墨色青石拼接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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