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瞬间,她终于慌了。本能的扑过去扶住他,按住他的脉门查探伤势。
于清反手将她抱紧,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喉间有低沉的哀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仿佛唯有紧紧抱住她,才能坚持着活下去。
白芊芊没有推开他,亦不敢再伤他。心中的仇怨在这一刻开始崩塌,她从未意识到,在上一世,或许于清也曾这样痛苦,不知煎熬了多少日夜,才最终变成心如死灰。
“非要互相折磨吗?明明可以不这样的……”于清的声音浅浅,却仿若一道惊雷,在白芊芊耳边轰然炸响。
她爱石独轩吗?有纠葛,却并非是爱。
她爱于清吗?有过恨,但依旧放不下。
要报仇,要将这辈子继续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挑一个人为伴,那么凭什么将自己交给石独轩,却将于清狠狠推开呢?
并非因为厌恶他,而是打心底里,不希望他参合进来----只是想保护他罢了。
她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于清在她心里的地位太重了,她害怕他因此受责难,更害怕他承受不了压力抛弃她。
索性自己先动手,将一切剥离,甩在身后,才能无所顾忌的去发疯。
可是现在,他不退缩,不离开,一定要陪着她----白芊芊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再拒绝,再继续这样毫无异议的相互伤害。
“你真的,决定了?”她低声问,“就算死无葬身之地,日后遗臭万年?”
他没有回答,只惊喜的抬头看她,用力点头。
“那好,我信你。”白芊芊笑的明媚,神采飞扬:“我们谁的话都不听,将这些龌龊肮脏全部湮灭了吧。”
于清也笑了,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头重负,突然歪倒在地,面如金纸。白芊芊愣了愣,无奈的将人扶到床上,自己出去找师父:“我与师兄分说开了,只他心神受损,大约得躺一阵子。”
她故作哀戚:“我准备立时就收拾了东西出山门,想办法找到那魔头的踪迹。您替我告诉师兄,从此我们江湖永别,不用再会了。”
师父看她容颜惨淡,哪里又有不伤心的?都是当做亲生儿女养大的,他也希望这对徒儿能够顺遂走下去。可是事情已经不可挽回,除了这一招,他实在想不到任何办法----总归日后杀了魔头,他的女徒儿便一身清白了。
白芊芊知道他的想法,越发忍不住心中冷笑。师父实在是太过想当然,哪里知道江湖正道比魔教更龌龊多少倍。平日里无事都要闹三分,恨不得给所有人破脏水,只显得自己遗世独立。等她真进了魔教那污浊之地,哪里还有再被洗白的可能?
师父不是想不到,只是在给自己的决定找借口,安了自己的心罢了。等到战局之后,他大可以“无能为力”“大义灭亲”,给宗门的好名声添上一笔光彩。
倒不如于清说的明白,非要揪着她一个受伤之人去牺牲,这正道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心中想的通透,白芊芊更谨慎些,面上表情恹恹,简单收拾了两身衣裳并些许钱财,拎着包袱便出了山门。
她的去向自然不是魔教,而是于清绘制的地图上,那百年前魔教教主建造的地宫所在。于清花了三两天将养身子,以“郁积于心”为由出门散心,师父拦不住他,也只能由他去了。
五天后,先一步抵达的于清在山脚下等来了一身男装打扮的小师妹。两人相视而笑,手牵着手依照奇门遁甲之法进入深山,找到了潜藏的地宫入口。
漆黑的路仿佛没有尽头,白芊芊却能感知于清的欢愉。她在黑暗中翘着嘴角,嘴里却忍不住埋怨:“你在瞎乐呵什么劲儿呀?”
“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于清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坚定的往前走:“感觉无论世道变得多坏,我还能找到你,就很开心。”
“真是个痴人。”白芊芊摇头:“你就不怕我学了魔典,杀了你练功?”
“那我可高兴了。”于清竟是笑出声来:“魔典的法子可是要祭献亲近之人,你若是杀我练功,是不是说明你真心亲近我,而不是厌恶我?”
像是偷了腥的猫,笑声中满是得意。白芊芊脸上一热,恼羞成怒:“谁要喜欢你了。”
“是是是,你烦着我呢。”于清不以为忤,这样略带些刁蛮的小姑娘姿态,才是他熟悉的小师妹的样子:“是我死皮赖脸贴着你,非要和你在一起。”
白芊芊黯然,心里想的却是那一辈子,自己在魔教中与人争宠,只为求得石独轩一点点怜爱的日子。若是那时候,于清也能这样鼓起勇气将自己护在怀里,不让她去当劳什子的“卧底”,是不是便不会有最后反目的结局?
那现在,他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自己又是否要原谅他呢?白芊芊扪心自问,如果没有一世记忆,只怕早已感动到安心享受这份呵护和温暖了吧。只这回,心中芥蒂不知何时能消除,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师兄,都是不公平的很。
“在想什么?”于清见她沉默,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在想----你会不会一直这样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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