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尴尬不已,沉默地低下了头,佟佳氏看上去还比李氏小了几岁,但是毕竟背后是满军旗显赫的家族背景,而且比李氏先入府,李氏这一个战败小国的宗室女子自然是完全比不了的。我瞧着佟佳氏对李氏说话的语气,恐怕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恐怕琼华也要让她三分,否则佟佳氏也不会这么跋扈,可想而知李氏在摄政王府果然忍气吞声惯了。
我顿时脸上火辣辣的,一来完全没料到多铎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二来佟佳氏借故碾压李氏,使我更加懊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料佟佳氏似乎乘胜追击似得说道:“再说了,豫亲王率性而为,他说到做到,定真的把这位司马疏星看得比多尔博世子还重,瞎子都能猜到他的心意了吧?这位‘女夫子’听到格格这番话,还不知道如何欢喜呢。妹妹你平时不善言语,总是藏着掖着,难道也不许其他姐妹跟别人询问询问,用什么二三流的手段虏获了一个男人的心呢?”
我一怔,终于明白了佟佳氏处处给李氏难堪是源于女人的嫉妒。我不相信李氏岌岌可危的处境和地位受到过多尔衮恩宠的庇佑,只不过李氏晚入府,却先于佟佳氏与多尔衮有了孩子,这便是罪过。心比天高的佟佳氏,曾经满怀憧憬,满怀向往,充满野心,但却发现相貌、家世、心眼最后竟在多尔衮那头一点用都没有,于是便把所有的恨,发泄在可怜的李氏的身上,把自己的无奈,慢慢熬煮成一根根扎人的刺,使自己成了一个善妒的女人。
我带着一丝怜悯看着佟佳氏,她满头珠翠明晃晃仿佛要灼伤我的眼,心道这样一个明艳美貌的女子,却因为封建婚姻的枷锁,断送了自己的幸福,真是可怜。
李氏毕竟是朝鲜的贵族,而且性情温婉,已经不堪她的言语侮辱,扭头垂泪。
让人寒心的是,琼华、宝音、锦虞都没有说话,尤其是作为大福晋,琼华没有劝止的意思,反而熟视无睹,冷眼旁观,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对李氏是否也含有嫉恨?
在多尔衮的这些福晋里,锦虞寡言少语,性情冷淡,如同她淡蓝色缎子上的凌霄一样低调清冷,此刻见争端又起,急着置身事外,找了个头疼脑热的理由便告退了。
我心中一凉,满清深宫女子,只会把对男权社会无能为力的仇怨发泄在彼此身上,真是可怜又可恨。
佟佳氏又把毒刺伸向我:“司马疏星,你到底怎么不顾自尊迷惑豫亲王的?不对,不单单是豫亲王,还有我们那位……”
我再也受不了佟佳氏的肆意诋毁,如果不把她那带着毒液的刺拔掉,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够了!”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佟佳氏的脸上,留下五个指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目瞪口呆,连一向端严持重的琼华都是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变成了石像一般。的确,一个下人给了主子一个巴掌,这在封建社会绝对是石破天惊,闻所未闻,我的手在颤抖。屋里突然蹿起一声扭曲的尖嚎:“你,你竟敢打我!”佟佳氏瞪着大眼睛,手指着我的鼻子,也许实在是被我气糊涂了,这样一个美人儿此刻完全不顾形象龇牙咧嘴地怒骂:“你这个贱婢,不想活了吗?”伸手过来掐我的脖子。
我一不做二不休,与她对掐起来,佟佳氏身形瘦削,况且平日里娇生惯养并不比我矫健,我使劲地把她按到地上,扯她的头发,而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佟佳氏的心腹丫鬟红菱正帮着她的主子扯我的头发,我知道我讨不了什么好处,可是骑虎难下,如果不反抗,可能当场就会被这对主仆撕碎。
眼看场面已经失控,琼华怒喝:“把他们拉开!”禧春堂里所有的姑姑、嬷嬷、丫鬟一拥而上,把我和佟佳氏主仆分隔开来。一时间七手八脚伸来,也不知道谁在扯谁,不知道谁在大叫,屋里乱成一团,一拥而上的女人们好不容易分开了我和佟佳氏,都是一脸懵状。
琼华一头安慰气急攻心脸无血色的佟佳氏,一头怒气冲冲地转向我,劈头就是一巴掌:“你不过是个下人,谁借你的胆子?快给福晋跪下赔礼。”
我忍着眼泪低头不语,从小到大,我又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平等,尊严,似乎在自己落入这个世界起就成了奢饰品,凭着佟佳氏的家世背景和身份,想要弄死我简直就和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然而,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既然我信心满满早晚会有逃离王府的那一天,我何不更加小心翼翼,何不更加收敛性情?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琼华的举动虽然看似在叱责我,却是在给佟佳氏台阶下,为我留一条活路,否则以琼华嫡福晋的身份,她若真的要惩罚我,完全有权利有理由命人把我拖下去乱棍打死。我憋着泪,咬着牙,屈膝跪下,心中暗骂:“自从来了清朝,动不动就下跪,膝盖也跪软了,铁打的骨气也跪没了,不过谁让我投身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汉族女孩身上,如果我的身份也是公主或者格格,那也不至于如此受人欺负。”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渴望权利,似乎终于明白柏拉图那句“我们中间不管是谁,只要可能,都想成为人类的主人;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当上帝。”
佟佳氏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她年轻美貌的脸上露出不相称的恶毒神态:“掌嘴!”她的怒意不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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