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患者来说,一分一秒皆是在鬼门关前煎熬,而醒着的人又何尝不是分分刻刻的剜心之痛。
胤禛依稀记得,八弟十岁前那两年身子总不是太好,时常头疼脑热的病歪在榻上。那会四阿哥乃是佟佳皇贵妃的养子,而八阿哥只是一个尚未得到君父青眼的无宠阿哥。因此两人身份还是颇为悬殊。若不是胤禩头次进尚书房就得了师傅夸赞,胤禛还真没特别注意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弟。
康熙三十二年,胤禛记忆中极冷的冬日,夜长昼短,阿哥所的时日最是难捱。就是这一季里胤禩害了一场大寒,险些没能熬过去。
那几天里胤禛每每从尚书房回来总是要绕道去西五所看望八弟,而路过储秀宫后墙时,总能见着一位宫嫔打扮的女子远远朝着阿哥所眺望。这女子便是八阿哥的生母卫氏。
但凡胤禛来看望,只要胤禩醒着就会问四哥卫氏站在何处,今日穿了什么。大清朝里这种母贱子贵的例子屡见不鲜,数不清的皇子打出了娘胎便离了亲娘,而像八弟这般对生母眷念不忘者实属不多。
而就是这短短十日的看望,让两位年幼的小阿哥建立起了难得的情谊。稍稍相熟之后,胤禛也没了那些顾忌,会直接除了鞋袜钻到弟弟被窝里,两人嬉闹谈天,又暖和又舒服。
这段年幼岁月,在后来的几十年里随着两位皇子的成长,渐渐淡去。淡得连他们二人都几乎再难忆起。
而今时今日,还是这个紫禁城,却是不同的宫院,甚至不同的季节。皇帝紧紧握着手掌中冰寒的手指,眼见着方若一勺一勺喂进去的药汤被一次一次地吐出。胤禛慌了,仿佛这个可以揭开尘封历史的人已经渐离渐远,再难回还。
皇帝忽地蹬了鞋、上了榻,一掀被子将胤禩抱在怀里,好像只有如此近的贴合才能让胤禛感觉到胤禩微弱的生气。
方若侧了侧身,背着皇帝飞快的摸了下泪,然后才过来给皇上和贵人裹好了被褥。
这一夜,皇帝衣不解带的拥着胤禩。见他冰冷时便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为他取暖,见他发热时便拿了方若递来的冷布巾为他敷着额头。周而复始,直到后半夜,胤禩依旧无声无响,也不知是好些,还是更坏了一些。
夏夜渐短,刚过寅时天边已泛起白光。胤禛靠在胤禩肩头,伴着他微弱的鼻息,缓缓陷入了迷蒙。
迷迷糊糊中,胤禛只觉得走在幽暗的宫道上,许久才找回思绪,飘飘忽忽间终于看清前方有个人影。石青色的长袍,乌黑的发辫,那人不远不近,却看不见脸面,而周身透出的那一股子气息,恰是皇上最为熟悉的。
“老八……”胤禛下意识的追了几步,却觉得那人越行越快,仿佛随时就要消失在烟云浩渺的薄雾之间。
“老八!”胤禛抢步追去,眼见着就要扯住对方的袍袖,却被那人一闪,再不见踪影。皇帝登时立于空荡荡的宫道之上,红墙金瓦之间已无半点人影。
“胤禩!”皇帝无论唤上多少声,也是有去无回,毫无希冀。
胤禛颓然地沿着墙边走下去,这条路极为眼熟,就如同每日走上无数次的宫道。但却又如此陌生,不似紫禁城中的任何一处宫院。漫长无边,不见尽头,仿佛将这漫漫禁宫之中所淹没的一切暗潮阴冷,都汇聚到了这条狭长的甬道之上。
“朕不准你死。”
“朕不许你走。”
……
一声声,从皇帝喉头浅吟而出,最终化为一句句嘶吼,胤禛近乎癫狂般对着高墙禁壁一阵踢打,试图冲破这高耸的防线,再见那身影一次,哪怕一眼也好。胤禛觉得自己还有好些话想要和胤禩说说,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抵足而眠的幼年,还记不记得塞外策马的年轻岁月,还记不记得隔墙而居的兄弟情谊。
然而,宫墙冷硬,皇帝即便耗尽了周身气力,最终也只换来跌坐墙角的失望。
九五之尊、万乘之躯,再也没有立于朝堂之上的不可一世。一朝天子、万人之上,此刻也不过是不得所爱的凡夫俗子。
少顷,一声低沉的呼唤从宫墙四面浸透而来,低低念着,“皇上……”。
胤禛猛地抬首,意欲寻这声音来处,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找到。
“何人?”皇帝直立起身,负手而立,眼前的迷雾渐渐消散,一眼望去却依旧是空空寥落。
“皇上有辜天恩,还是请回吧。”那声音轻缓而有力,字字句句真凿可闻。
胤禛闻言神滞半刻,毕竟皇帝乃是人中之龙,深陷幻境却还有几分清醒意志,只见胤禛屏气凝神道,“不知何处仙家,但请将朕之八弟归还。”
“呵哈哈……”那笑音犹如耄耋老者,也不晓得是何方仙圣,只听他淡然笑道,“八王何在?贵人倒是有一位。”
胤禛眼神不由暗了一暗,但还是不死心,正欲开口再进一步,却突见天地变色,眼前宫墙瞬时塌垮,陷入一片漆黑。
还不等皇帝再做多想,却听见一声“四哥”,由远至近,如雷贯耳。
皇帝登时坐起,吓得刚端了水进来的方若险些失手扔了盆。
胤禛忽然眼前一亮,环视四周,这才笃定方才自己是被梦魇住了。
而怀里之人却动了动头,极为难受的喃喃自语起来。
胤禛将人抱得近些,却听不清他在喃语什么。
方若见了心下一喜,赶紧上前跪在床边急道,“皇上,主子这是要醒了。”
廉贵人有转醒迹象,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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