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正在惴惴,却听赵晟低声道:“来人,替本将解甲。”
随侍小兵垂头起身,解开光亮沉重的铠甲,抱着继续跪在一旁。赵晟又将夏昭望了望,最终沉默着双膝跪地,面上尽是哀伤。
夏昭睨他一眼,“方才振振有词,如今怎哑巴了?”
赵晟蹙起眉,瘦削挺拔的身体无比萧索,“末将参见太子殿下、侧妃殿下。”
夏昭不予理会,转到旁侧椅上坐了,平静道:“茶。”
跪着的赵晟示意帐边的参将,参将立刻出帐,片刻后几人抬着一简单小案并茶水入内,参将道:“太子殿下,军中只有粗茶,器具也不成样子,殿下莫怪。”
夏昭随意抿了一口,随意道了句“尚可。”目光巡视一周,“除赵都统外,其余人都平身吧。”
帐中又惊,但士兵们皆无动作,唯独宋益站了起来。
“怎么?都愿与赵都统同跪?那也可以……”
“太子殿下。”一旁静立的韩梦柳实在看不下去了,又怕事情闹大——他自己决意闹大时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但如今夏昭亲自来,情形就又不同了。而且夏昭固然是为维护自己,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心里不高兴,想要撒气。
谁料他不过刚开口吐出四个字,夏昭就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摔,“你闭嘴。”
韩梦柳一怔,黑着脸不再言语。
罢了,小太子最气的,就是他。
夏昭顿了顿,压住火气又道:“赵都统,你派出的兵马,都撤了吧。”
赵晟道:“太子殿下,据末将推测,那处山寨恐怕山贼盘踞,侧妃殿下虽说那是江湖势力,但只有彻查后,才能确保周边百姓平安。请太子殿下三思。”
“放肆!”夏昭将茶盏直接摔在赵晟腿边,茶水四ji-an,“你镇守梁州,固然劳苦功高,可如今本宫看来,竟是功高震主。你及你手下士兵,皆学会了对君无礼,不听命令,简直猖狂!本宫告诉你,山寨那边没你的事,任何后果由本宫担着!”
“太子殿下……”
“你是聋的吗?若不想完好无损地入朝面圣,就直说!”
帐中极为寂静,唯有夏昭与赵晟粗重的喘息交替。
赵晟垂着头将双拳握紧,许久后终于咬牙艰难道:“末将……听令。李副将,通知山寨外的人马撤回,为太子殿下换上新茶。”扭头望向面如死灰的韩梦柳,再望向夏昭,目光殷切,“太子殿下,今日之事无论结果如何,末将都想劝您一句,美色误事,莫要被其迷惑,失了本心。”
夏昭冷哼一声,“本宫自幼有父皇父君及太傅教导,侧妃乃父皇亲自下旨册封,莫非赵都统觉得,你的学问本事和眼光,比父皇父君及太傅更高?”
“末将并无此意,只是……”
“那就少说废话!”夏昭倨傲地望着虚空,“本宫与侧妃之事,不容旁人置喙。”
士兵们奉上新茶盏,夏昭自顾自悠哉慢饮,帐中跪着的赵晟及众兵将他都仿佛看不见。
一杯接着一杯,足足饮了近一个时辰,夏昭才终于露出有些满意又有些厌倦的模样,起身瞟了一眼韩梦柳,道:“回府。”
韩梦柳望向宋益,示意他留在此地善后,宋益也做出一副不打算跟且要他好自为之的表情。
一出营帐夏昭愣了,韩梦柳的腿也跟着发软:梁州大营回京面圣的一千将士听说赵晟及诸将在里面罚跪,就也自动跟着罚跪,跪得原野上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韩梦柳突然有了种比上次夏昭醉酒烧伤还要头大的预感。
然而太子到底是太子,这逼宫一般的阵仗只能令之稍稍诧异,随即他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过长长的军队,与韩梦柳登上华贵富丽的马车,再让手下人叫将士们平身。
马车内夏昭与韩梦柳各坐一角,气氛一点儿不比方才营帐中好。
夏昭双手按在膝头,想到上次韩梦柳同那个宋益出去过夜,今日竟又混在一起,还是一副亲密无间并肩作战的模样;又想到韩梦柳无论去哪里都从未想过带他,无论开心难过亦从不与他分享,喜欢的事和不喜欢的事也不同他说;再想到韩梦柳为了李怡杜松风这样的朋友可以费尽心思两肋c-h-a刀,对自己却……
然而即便如此,自己依旧担心他,担心地派人跟着他保护他,甚至亲自来找他。
他发誓,跟着韩梦柳绝不是为了监视控制,如果这次没出事,他亦不会现身。
但韩梦柳大概不会相信。
想着想着,他又难过地咳起来。角落里闭目凝神的韩梦柳睁开眼,张张嘴想问他怎么了,就见夏昭拼命忍下去,不情愿地说道:“后日依依生辰,我担心你回不来,才来找你的。”
“我记着呢。”韩梦柳又缓缓闭上那双漂亮的眼,声音低下去,“都一年了。”
一年前依依出生那天,韩梦柳备受痛苦,差点儿没命。也正是那天,夏昭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将韩梦柳牢牢地放在了心里。
心里有了人,很充实很满足,也很痛苦。
十一月初十,夏昭为长女大摆生日宴,君后及后宫诸君秀、长公主、诸皇子及以右丞相为首的诸多臣子赴宴,送上金银珠宝等名贵贺礼。
建平帝临时有要务未能前来,着太监首领刘喜送来一对他国进献的j-i,ng美翡翠如意。依依十分喜欢,一直拿在手中把玩。
夏昭作诗一首、赋文一篇,韩梦柳绘生辰肖像一幅:他们从未商量,却想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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