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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兄长也如英年早逝的父皇一样突然驾崩之前,他从未细想过这横负万民之愿的江山竟然会是如此沉重。凶险,更胜鬼域龙潭,活吞任何一个天真奢望着可以全身的灵魂。
措手,无助,支离破碎,仅仅一夜,他的世界便天翻地覆。
安内平乱,攘夷御外,区区几年,他不但要用心民生疾苦,更被逼无奈的数度兴兵。
但是他终是撑下来了,呈兄之志,勤政爱民,在九州众目之下,齐梁也撑下来了,而且日渐丰盈。
然而,背甲成龙,重压之下,他却开始变成他不得不变成的人。
攻城夺寨,铸就铁血声名;收降纳顺,换来贪婪鄙视;甚至卓绝果断,都能被他的敌人解读成暴虐无情。人言可畏,于是渐渐的,世人眼中,齐梁国主慕枫便成了野心勃勃,妄图吞并天下的枭雄。
而这些,他不屑争辩。于齐梁的敌人而言,一代枭雄总比软弱可欺来的安全震慑。所以他开始不知不觉的逼着自己变强,比以往的自己更强大,甚至比任何人都霸道,最好能让所有心怀不轨之人闻风丧胆。
而这般强悍的代价便是孤独,漫无边际,永世不得超生的寂寞孤独。
高处不胜寒,何况是九霄之巅,刻意的冰冻三尺。
于是他开始为了征服而征服,他的敌人,他的邻邦,一切挡其前路不肯屈服的,他都想亲手将之驯化。而明明知道是从征服中慰藉自己,用别人的苦痛疗伤,这般残忍的事,时间一久,于他,竟然也能麻木的习以为常,再无愧疚。
直到这男人的出现。
泷州,天牢,寝宫。
这个他本以为一样可以征服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将他卑鄙的残暴打得七零八落。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使他不得不记起,世间有些灵魂永远只能是自由的。
自由。
任世间千变却永远只忠于自己的那份真实与骄傲,其实朕也曾有过。
如何就会忘了呢?
心中激荡,胸肺闷痛,慕枫蹙眉凝神,分不清是不是刚刚一击打出了差池。但是眼下有一件事他倒是无比清楚,怀中这份惑人的温暖,他是断不想放手的。
只能禁锢,却注定无法征服,即便是朕也勉强不来。
那么,这般自由的人,可以为朕留下来么?
“外面天寒地冻,会冻出毛病。再说,朕万一有个状况,你也看不到吧?”
温柔耳语,苏苏麻麻的绕过耳廓,对方鼻息更是明目张胆的拂过脸颊。此番借口,邵云飞本来早就料到,明明严阵以待,可言语从那人口中飘出,却不想顷刻令其防御兵溃大半,倔强生生被心潮卷走冲淡,残存的,也远不如自己想象的坚韧莫摧。
身体一僵,邵云飞只觉身子莫名其妙使不足力道,心下一慌连舌头都开始打结:“那…那我就在那边椅上守着,不会耽……”
腰间突然一紧,未说完的那个字就被从胸肺中逼出来的气息打断了去!邵云飞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却给脑中咻然飘过的那抹殷红搅散,挥打不出去,但下一瞬间心下却莫名其妙的一揪,疼凝了眉。
说实话,他是当真搞不懂,枭戾如斯,这一贯霸道至极的男人何以会突然如此依赖自己。而这一点,在那一日,在那个被无尽黑暗笼罩的雪夜,他便察觉了。
风霜无情,血流不止,斩尽刺客的一瞬间,邵云飞知道自己救得下他却帮不了他。
所以当时一路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睡去。跟他讲话,逼他清醒,把自己心中脑中记得的一切都讲给他听,家国,爱恨,喜怒,不甘,他慌不择言,统统灌进这男人的耳朵里,只盼着他听见。
而他,真的一直在听。
时而笑,时而叹,即便后来人已虚弱的连话都说不清,邵云飞却仍能凭着耳畔微弱变化的呼吸,守住他的心跳。于是,那一夜,邵云飞就知道,即便勉强,即便无奈,阴错阳差,天命难违,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真的已是再无可瞒。
余光顺着垂落脸颊的几缕青丝侧望,可以看到慕枫枕着自己的肩有节律的呼吸,甚至可以数的清对方修长的睫毛。这般亲近的距离邵云飞似曾相识,模糊了雪夜的冰冷,只留下彼此的体温。
他深吸口气,意识回流,无边无际,才记起,其实那一夜,这个被自己逼的走投无路的帝王也讲了许多事。父亲,兄长,臣子,敌人,沙场,庙堂,起初还听得出在有意避讳的,随着神智的恍惚渐渐变得溃不成防,直到终是羸弱不堪的吐出那句压在其心底不知有多久的真情实感,痛煞人心。
‘…朕不想杀人,只想给朕的子民一个太平盛世,可是他们为何都要逼朕……’
风声萧瑟,松浪滔天,但是这句喃语却一字不落的刻进脑海,赶都赶不出去。时过境迁,每当邵云飞想起这刚强敖杰的男人绝不可能为天下所知的脆弱易伤,最先泛起的还是那阵自持不能的咄咄心悸。
太平盛世?
是么?
如果是帝王之愿,些许真能做到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个领导检查,所以只能先更到这儿了。。。
补齐了补齐了,还完债の感觉很好滴说~~~
二十四、侍君侧(二)- -还债
“云飞,朕累了……”
轻喃一语,唤回渐渐飘远的思绪,邵云飞才记起环在自己腰间的那人的手臂。血脉又顷刻升温,甚至挣得血管蹦跳不已,可面红耳赤却始终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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