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传下来的檀木算盘,面前摊开来放着几本厚厚的帐簿。
“少爷……别算了,恐怕……”江涵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劝。
潭子实木头人似的听不见,仍旧抱着算盘不停地敲敲打打,半晌儿头也不抬的道:“我知道,我在算外头的债,我爹……”
潭子实的声音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爹他说过,叫我万万不能言而无信。”
七曜马站在江涵身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潭子实叹了口将算盘搁下,眼睛空洞的盯在面前厚厚一沓帐簿之上。
江涵回身拍了拍七曜,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太阳快落山时,温中才从外头回来,找到帐房里,愁眉不展地站在潭子实跟前道:“钱庄上也没多少银子了,年前才屯了货,如今还欠着柳家五千两,另外几家钱庄还赊了近万两的帐,如今再想要借钱恐怕难了。”
温中说完,潭子实淡淡”嗯“了一声,接着又垂下头翻那些账目。
“衙门……”温中面露难色,接着道,“看门的衙役拦着不叫击鼓,也不叫见县令,只传话出来,说百姓点灯,家家都有失火的时候,没证据都来闹,他衙门管不及……那□□猾的狗官,嘴皮子都抹了猪油,滑得很……”
潭子实呆呆地坐着,眼睛不知看向何方。
四十
暮色四合时,潭府倾颓的高墙外华灯初上。
潭溪满怀自责地蹲在府门口扇自己耳括子。
江涵找到帐房里时,不见潭子实的身影了,便忙在府里头四处找人。
找到烧的只剩下一间祠堂的西院儿时,见祠堂黑漆漆的大门正大敞着,只有三两根细长的香柱上泛着几个火星子。
潭子实正一动不动地跪在堂前。
江涵手中提着个食盒,道:“少爷,吃些东西吧。”
见他不答话,江涵走到他身后,将食盒搁在了他脚边退了出去。
潭子实在祠堂跪了许久,从游廊上拐出来时,温中江涵与两个奴才早在偏院儿等候多时了。
见了他,小鸽子忙迎了上去,搀着他的胳膊道:“爷,你没事吧。”
潭子实看了他一眼,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回,径直走到房门口,转个身儿朝身后一群人也道:“都散了吧。”
说罢,进了房门再没有动静了。
小鸽子立马抹起了眼泪,朝秦青哭道:“他一个人,以后该怎么办?”
秦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温中揉了揉消减下去的大肚腩,不声不响地回去收拾了细软,走到府门口时,拍着鎏金的大门自说自话道:“潭老爷,我温中自问对你们潭家无愧,如今潭家要垮了,我也无力回天,总不能叫我一家老小等着饿死不成。”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潭府的大门。
屋檐下的两只红嘴鹦鹉扑棱着翅膀,不明就里地朝小鸽子叫道:“蠢奴才,老子饿了。”
另一只还未开口乱叫,窗子突然被推开,潭子实一把揪下两只笼子,把两只鹦鹉扔到院中,又关上了窗子。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时,潭子实便起身穿衣,推开门便见小鸽子跟秦青正缩着手脚立在门外候着。
“爷……”小鸽子声音委屈地叫了声。
潭子实冷冷瞥了他一眼,口中应道:“嗯。”便抬脚往潭老爷书房走去。
在里头翻箱倒柜找了一阵,潭子实捏着一张泛黄的地契走了出来,见他们两个仍旧在门外站着,便从腰带上接下一块佩玉,递到秦青手中道:“带他走吧。”
秦青接过,捧在手心里不敢往身上揣。
“爷,你我自小一块长大,如今你叫我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潭子实拿起玉佩塞到秦青怀里,“我如今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物什了,把这玉佩拿去当了,权当这么些年你们受我这么多气的补偿了。”
“爷……”秦青欲推辞,被潭子实按住了手。
“去吧,带他出去,好好找份生计,莫要再回来看我了。”
小鸽子呜呜的哭了起来,潭子实头也不回地走远。
两人望着潭子实走远,秦青拍了拍小鸽子的肩膀,安慰道:“鸽子,走吧,他最是个好面子的人,最怕人看见他落魄的样子,你若真为他好就听他的。”
小鸽子抹着两只红肿的眼,点了点头,跟着秦青出了府。
江涵走的时候正是夕阳大好之时。
他仍旧穿着初见时那身绛紫的水纹袍衫,手中托着那方水盈盈的玛瑙算盘,走到潭子实的房门口,扣了三下,道:“少爷。”
里头却一点动静也无。
江涵笑了笑,低声又道:“少爷,这玛瑙算盘还值些钱,放在我这里也浪费了,我把它搁在门口了……”
里头仍旧没声儿。
“你……保重……”
潭溪扒着门缝往外看,又看了眼枕着手躺在床上的潭子实,暗自叹了口气。
只见江涵已转身离去,远远望去,一袭紫衣恰似天边一晕。
最后,潭溪坐在潭子实的榻边,由衷一叹,“潭子实啊潭子实,你还真是……薄情啊……”
这夜月亮正好,才刚掌了灯,外头就有人不停地敲着大门。
敲门声在空荡荡的大院里来回飘荡着,听得人心慌。
潭子实从睡梦中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
潭溪跟着他一道出了房门。
潭子实也不点蜡烛,就着银白的月色走到府门口,一群人正敲得凶,口中还嚷嚷着:“潭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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