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总有离开的时候,但什么时候离开,离开之后去哪儿,他没有想。他现在算不算有工作,都很难说,因为他没有工资。就算他出去找工作,也只能找那种根本不需要文凭的体力劳动活,亦或是常被大学生们挂在嘴边视为最差的工作——清洁工,扫大街。但这对孟思扬来说是完全有可能的。毕竟他只有小学文凭。甚至他手里也并没有小学毕业证,只不过恐怕没有哪家用人单位会真的要他去找自己当年的小学毕业证来证明他上过小学了。
秋去冬来,天渐渐冷了。而孟思扬身上穿着的,则一直是他出狱时候穿的那身衣服,一直就没换过,汗也浸透了,泥也浸透了,在太阳下晒干后摸着硬邦邦的。但他的确没有衣服换。虽然他身体素质很好,并不怕冷,但老人们看见他衣服单薄,总是关切地询问他。还有老人直接给他钱让他去买衣服。孟思扬知道老人们并不缺钱,尤其是那些儿女很忙的老人,他们的子女有时候为了弥补不在身边的亏欠,会给他们很多零花钱,但老人们需要的不是这些。但孟思扬从没有收过老人们主动给他的一分钱。直到张静直接给他买了一身衣服,对他说:“你再不换衣服,老人们可都有意见了,都不敢靠你太近。”
孟思扬才只好收了,换了衣服。
这几个月,老年公寓里也发生过一些很伤感的事情——有老人去世了。当然在他们去世之前都被送到医院去了。孟思扬心里总要伤感好几天。不断有老人被送进老年公寓,当然也有老人被子女接回去的。人走人留,但总体还是很稳定的。这和学校不一样。
秦国胜却一直没再来看过孟思扬,似乎挺放心他在这里,不认为他会潜逃。孟思扬不知道的是,秦国胜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俞龙海。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孟思扬说的俞龙海已经死了的话。但毕竟此人已经好几年销声匿迹了,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可言。秦国胜到底一无所获,只能姑且相信他的确已经死了。
孟思扬以前对星期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的行动时间是以周为单位的。但来到老年公寓以后,星期几对他已经无所谓了,因此渐渐淡忘了星期。只有有些老人的家人会每周或每两周来看望他们的时候,才提醒他一下到周末了。但他也不在意。他没有周末。或者说他天天都是周末。
不过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孟思扬忙完自己的活之后,照旧看着那个练剑的老人舞剑,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孟思扬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女生朝这边走了过来。孟思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同龄人了,更不要说同龄的女生了,一时愣住了,没反应过来。这时女生却忽然冲他喊了一声:“爷爷……”
孟思扬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喊自己。他忙回头,看见那个练剑的老人已经把剑放下了,脸上露出笑容。女生快步跑过来,根本没看孟思扬一眼,跑到老人前面,抓住他的手,撒娇道:“爷爷,好长时间没见小蓉了,您想不想我呀?”
老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只露齿微笑道:“爷爷当然想小蓉。你哥哥怎么没来呀?”
女生说:“他整天跟我爸一样,不知道忙什么,神神秘秘的。”
老人问:“你爸最近也很忙吗?”
女生说:“他呀,整天无事忙。前几个月出了个不知道哪门子的江洋大盗,那么多警察折腾了好几个月才抓住,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后来他又说这孩子背后可能还有什么人指使,又去找那个人,又折腾了好几个月,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孟思扬听了大吃一惊。老人却看了孟思扬一眼,对孙女说:“好了,别说这些了。怎么样,刚上高中,还适应吧?”
女生点点头,开始说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一些琐事。孟思扬心里却越来越疑惑,开口打断了他们祖孙的谈话:“哎,老爷爷,您贵姓啊?”
女生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老人仍然只微微笑了一下,说:“你都在这里两个月了,还不知道我姓什么?”
孟思扬说:“我也不好意思问您哪。”
老人说:“你不用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儿子就是上次送你来的那个警察队长。当然,他也跟我说过,让我对你留神。”
孟思扬说:“啊,那这位就是秦队长的千金了?久仰久仰。”
秦蓉奇怪道:“你认识我爸?”
孟思扬说:“你刚才不还提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吗?我不是十几岁吗?”
秦蓉吃惊道:“你……你难道就是那个……小偷吗?”
孟思扬说:“叫小偷多不好听。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什么江洋大盗吗?”
秦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思扬说:“我被无罪释放了啊。不过你爸怕我又惹事,给我找了个工作,让我在这儿做义工。”
秦蓉奇怪:“无罪释放?为什么?”
孟思扬说:“你爸好歹也是警察,你怎么连一点儿法律常识都没有?我的年龄根本不够判刑的。”
秦蓉无话可说。这时秦老先生说:“小蓉,现在你该叫他弟弟。你爸是他的指定监护人,从法律上来说,他已经是你弟弟了。”
秦蓉“啊”了一声。孟思扬说:“算了,什么法定监护人,我又不是没有父母。”
秦蓉问:“你有父母?”
孟思扬低下头摆弄手指头:“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父母?只不过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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