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一袭玄色大旗,镶金滚赤的绣着一个“凌”字,在洛水上空高高飘扬,恨得直是眼睛出火。但也知道孙柄求持重之举,自己不通兵法,却不能擅下决断,只能瞪着旗下那架杏黄伞盖,恨恨地对身边的禁卫内宦道:“去告诉孙将军:传令三军,今日一战,只要能杀伪王者,无论是谁,赏金千两,封侯食封!”
这一道皇帝口喻颁下,传遍四面八方,三军呼喊声震天动地。前锋中军诸军涌跃,众将奋勇,盯着那云雾弥漫峰顶上的一缕杏黄,都想要争这首功。幸而孙柄求谨慎,先令步军的鹤翼阵变作双龙阵,再命先导营先进山隘,层层推进,遥相呼应,逼进邙山山麓。又命将领率一部骑兵抄小路去攻打北平府军的河西营,断其臂膀。
禁军训练有素,将领亦多习兵法,因此虽是仰攻山头不利,却也颇有章法。冲入山谷狭窄处跳跃前行,散开阵线。北平府军扔下檑木滚石,大浩军大多闪避开去。呐喊着攻山,北平府军无计可施,只得放弃阵线,往岭后退去。
梁殷见那玄色大旗与杏黄伞盖也摇晃起来,遥遥下了峰巅,欢喜地鼓掌大喊:“好!好!一鼓作气!乘天黑之前击溃敌军!”
皇帝有旨,且众将也觉得北平府军只能凭地势顽抗一时,已没了早晨时的进攻锋锐。孙柄求的谨慎布阵倒错失了攻峰良机,令北平王退入了邙山深处。因此个个争先,几名中军将领为了求战,几乎在御前打了起来。孙柄求本在前锋指挥,见皇帝有兴,又见将领们已经杀红了眼,不敢强硬弹压,只得下令挥师杀入邙山深处,追击北平王。
这一场恶战直是惊天动地,大浩军潮水般涌入邙山,兵锋锐不可当;北平府军人数虽劣,却借着地势一峰一岭地与大浩军抗衡;山中处处都成了修罗战场,沙石万倾埋白骨,树藤千枝哭亡魂。直杀的日色无光,血流漂杵。
北平府军骑兵虽精,但在山中却施展不开。凌琛下令骑兵下马步战,又将战马归在一处,身上绑上柴草,尾上点火,向大浩军阵中驱赶而去。骑兵们最是珍爱马匹不过,如今却只能含泪将生死相伴的坐骑驱入死地。左明征奔到凌琛身边,看一眼身后山林处处战火,杀声响彻云宵,嘶吼道:“王爷,这里太危险了。你撤了这伞盖子走吧!”
凌琛正在侍卫的搀扶下跳下马来,听言,目光如电瞪一眼左明征,道:“你再说一个‘走’字,小爷一样活劈了你!”左明征吼道:“你便要劈了我,也先到了河西营中再说!”说着,对周遭侍卫一挥手,大吼道:“走!带王爷到河西营中去!”
凌琛“擦”的一声,挈剑在手,冷冷喝道:“你们敢矫令不成!”手腕一翻,一剑插在地上,吼道:“今日若不能奏捷,我誓死不出邙山!”
左明征倒吸一口凉气,定定地看了凌琛一眼,一把拔出腰间马刀,对满身是血的部下吼道:“走!当兵的卖命吃粮。喝了爷那么多酒,卖了性命也是该着的!”呼啸一声,大步扑下山去。凌琛看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跨出半步,踩了一日马蹬的脚腕立时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一把抓住插在地上的长剑,方稳住了身子。侍卫们默默地在周围散开,布阵护住了自家王爷。娄永文轻轻扶住凌琛臂膀,劝道:“爷,你也累了一天了……坐下来歇一歇吧……”
凌琛苦笑道:“哪里歇得下来……”他听着山下的大浩军的呼喝声,又有箭簇之声大作,叹道:“马阵……也被他们破了。不愧是禁军啊……”
孙柄求等人听说北平府军的火马阵已经被调上来的几队弓弩营射翻,喜道:“连马都没有了,这些贼子没戏唱了!”便命检点伤亡,准备再行攻击。有人去查看马尸,见那些马膘肥体壮,尽是上好的北疆神骏,知道不是到了穷途末路,没有一家军队会舍得将马也给丢了。眼见大胜就在眼前,大浩众将喜心翻倒,重行组织兵阵,在邙山腹地散开阵线,准备搜山再战。
此时金乌西下,夕照金光洒遍山间,凌琛下令在自己所在的一处无名峰巅上重行树起北平王旗。玄色大旗猎猎,映衬着万道金光。本已厮杀一天,已经疲累无比的双方士兵们见状,都是精神一振。有些士兵已经累饿不堪,几欲在山间待死的,现下也重行爬起,拖着麻木不堪的双脚四处寻找已方阵线,希冀自已能在残酷的战场厮杀中,活下来,并且活到最后。
皇帝梁殷的战车也驶向北原,对身边将领问道:“如今可是要搜山杀贼?”随行内宦立即凑趣儿道:“皇上不是说过:杀了北平伪王,赏金封侯的么?”梁殷笑道:“不错,孙将军大约是立功心切,连战报也不送回来一星儿,你们派人到前方去问问……”
话音未落,忽见一骑自东北方向的树林间绝尘而来,马喷白沫,骑士身中数箭,血透重衣,奔到近前翻身下马,摔倒在地,侍卫们一惊之下,奔上前去团团围上,只听那士兵在人群里嘶哑着声音大叫道:“急报……急报!清河王军全军溃灭,北平府军战阵……已经压上来了!”
这番话不亚于九天惊雷,在众人头上炸响!梁殷几步奔下御辇,喝道:“把他带过来!”
那报信士兵中箭处不在要害,因此还能强撑着说话,被几名侍卫架着过来。梁殷见是早上派去清河王处传令的士兵,心下更惊,吼道:“快说,快说,清河王那边如何!”
那士兵有气无力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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