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单词,接的又大多是专业资料的活,看得我头都大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接着说:“去工地上干活我打听了呀,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劳工类,一种是技术类。人家技术类需要什么电工焊工挖掘工,我都不会,劳工类就卖力气。”他弯曲了胳膊,摆出一副肌肉发达的模样:“别的不行,哥还不能卖力气么?看我这体格,没卖过力气我都嫌浪费。”
叶飞背过身去不看他,心酸得不得了。如果不是每条路都被堵着,高寒何至于如此。他每天画着画,心里也是没底,除了在广场给人写生之外,他也开始在网上找一些杂志帮忙配插画。所有的画廊都拒绝帮他出售画作,即使当时有画廊愿意,很快也会拒绝,叶飞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不能开画展,不能出售,他的艺术生涯看起来似乎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叶飞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总有预感会发生什么。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有一个老妇人总是出现在他面前。很普通的老妇人,她来画过肖像,但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广场的一边,每当叶飞注意到她的时候,她都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不像是陌生人,甚至是慈祥的,但叶飞以前并没有见过她。
他回去跟高寒说起这事儿,正逢高寒在工地卖了一天力气,饿得很,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饭。这时听了叶飞说有个老太太天天来,“噗”一声将饭喷得到处都是,饭粒还从鼻孔喷出来,高寒呛住了,又忍不住笑。
“吭吭吭,每天来,哈哈哈,难道你是老太太失散多年的孙子?”
叶飞默默地取来抽纸递给他,高寒擦了擦眼泪,摆摆手说:“我瞎说的。”叶飞点点头说:“我知道。”
高寒往叶飞碗里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又说:“也就是普通老太太没事成天在广场上闲逛吧,或者看你像是他亲人?”
叶飞摇摇头:“我不知道,有可能吧。”
高寒说:“要是你觉得奇怪,下次见到她时就问问她呗。”
“怎么问?”
“你就说,‘您这些天老是来看我,是有话跟我说吗?’你要学会搭讪,她不主动你就自己开口问。”
“我不擅长搭讪,特别是跟女的。见到了也不好意思问,随她吧,反正也不妨碍我什么。”
“唔,也是。”高寒喝了一口汤:“要不下次我帮你问?”
“你现在还有假?”
“有啊,我打工按天算,想放假就放假。”
叶飞一阵沉默,紧接着开口说:“我总觉得你在工地上干活儿不像话。”
“怎么不像话了?我干得挺好的,我还想混个工头来当当呢。其实我觉得,只要是工作,性质都一样。”高寒这几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正好这时跟叶飞说说,他搁下筷子,正色道:“不管是跑黑车还是摆地摊,包括我以前做生意,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只是赚钱的多少不同。人们非要把这些分个三六九等,光鲜体面的就受尊重,看不起我们建筑工人卖力气的。我这么说,别人肯定觉得我有点神经病,但我自己觉得蛮有意思的。当然,我以前也没想过自己会这样。都是到了这一步,才能够真切地体会到。在工地干活之前,我也去过建筑工地呀,但那都是坐着车,去检查楼盘进度,一群人跟着。我看着那些工人能将画在图纸上的建筑一幢幢变成现实,心里很佩服。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体验一下这种生活也挺有意思,因为这是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我们能看到的只是生活能让我们看到的一面。”
高寒顿了顿,拿过一只陶瓷杯子,倒扣在桌上,说:“就拿这杯子来说,从我这面看是这样,从你那面看是那样,如果我们不动,那就永远只能看到一面。如果我绕到你那边,看到的与我看到的不同,我才会知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即使如此,它还有隐藏的,比如倒扣在下的部分,无法看见,就只有通过之前的观察,去猜测那是怎么样的。生活和这个差不多,以前我在这面。”高寒挪了挪屁股,盯着杯子:“现在我在这面,看到的,都不同。”他拿过筷子继续吃饭,边吃边说:“现在我感觉还不错,我的活不算重,每天还能回来,吃的也好。但我那些工友,住的,吃的,都是我无法想象的。”
高寒的语气显得苍凉:“我越来越觉得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有多么美好,我觉得前所未有地满足。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的生活,不会时时如意,当然也不会一直充满了烦恼。而且,生活总是充满了未知,上一刻在这里,下一刻就不知在哪里。所以,不同的生活就是不同的体验,享受和难受都是受,当受则受。”
叶飞一直很认真地听着,最后总结了一句:“我觉得将来最大的可能,是你会成为一个哲学家。”
“你别嘲笑我,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高寒不忿,说:“你看之前我追你跑到云南,那会儿你死活不肯跟我复合,还说什么各过各的,现在呢?”
“要是在昆明,没有突发事件发生,也许我们现在真是各过各的。”
“不可能!”高寒斩钉截铁地说,“你是我的!”他抓过叶飞的手,紧紧握住:“那次不行还有下次,反正你跑不了!”他声音又软下来,“本来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各过各的这茬了,我最烦你跟我说要当哥们儿和各走各的,听得我心里发慌。可别再说了,想想咱俩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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