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空暖洋洋的阳光。
不过那人的那句话他听见了。容沛是无心的,这话听著是挺可笑的。但是它是真的。容沛对他是无心的。
裴文歌仿佛忘记了自己赤裸著的身体,他微眯著眼眸,注视著地面零星的光芒,感觉自己心底沈重的黑暗在弥漫。父母的音容笑貌都在这麽多个日夜里风化了,爷爷的嗓音也离得很遥远了,午夜梦回想起的,都是那天塌了般的爆炸声。人们的哭喊在他耳朵里尖叫,他在炎炎烈火前孤独地站立,呆望著大火卷了他整个画面。
火焰熄灭过後,在废墟里,灰烬之中,只有容沛了。他的人生都是维系在容沛身上,失了容沛,他真的连世界都没有了。“你啊你,小少爷,你就是个小淘气鬼啊。”裴文歌的语意透了少许深远,他的手指压在自己鼻尖,往下一抹,抹在了嘴唇上,碰了碰冰冷的嘴唇,嘴角便稍稍上翘,笑的好好看,“这麽下去,搞不好我会杀掉你的……小淘气鬼,你为什麽就是不肯喜欢我?笨蛋……都是笨蛋啊……”
7.
裴文歌在苦恼著,他究竟应该搂著自己的世界一起毁灭,还是乖乖从他世界里离开时,容沛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热恋。说是热恋也不贴切,具体是他喜欢上了一个对他冷若冰霜的女人,开始了走火入魔式的迷恋,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手段去追求,或浪漫的,或傻瓜的。杨洋不是替裴文歌打抱不平,他是真心的,暗地感慨说:“人就是犯贱,不要把自己当宝的,偏偏追著那个把自己当草的。”结果被容沛知道了,他正经八百地回应:“你不懂,这是真爱。”
他的真爱在裴文歌面前只算是一个屁。裴文歌忍受了容沛对女人的追逐,旁观著他一次次不服气的追逐,同时又在他的命令下给他帮助。他跑遍了整栋宿舍楼,和他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就为了在夜里用灯光替容沛给那个女人拼出心形。
这是大学里所有女生都会尖叫的浪漫事儿,那夜里围观的人非常多。当容沛拉著女孩儿在楼下观看,裴文歌就在宿舍的三楼的窗口,他所在的地方没有灯,方便他隐藏在黑暗下,温柔地望著他所爱的人。围观的人群和女主角都只是布景,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他对容沛最堂而皇之的示爱,无关任何人。而容沛站在大楼巨大的心形前,对著他的心上人微微一笑,比王子还要更加王子,围绕著他的全是芳心。
除了比较大型的示爱活动,裴文歌还替容沛做著其他追求者的事,他给那女人打水,给她打饭,陪她练钢琴,乃至给她洗衣服。诸如此类。这都是容沛让他去做的事。容沛想让他的心上人过著公主的生活,所以扶著她去踏著在裴文歌的肩膀上,让她高高在上。裴文歌一面干著些蠢事,一面在心底纳闷,他给容沛的爱怎麽让那个女人享受了?明明那女的对他来说只算是个屁,连屁都不是。他心里一遍遍用容沛对他惯用的词汇咒骂女主角,婊子,用欲擒故纵的手法吊著容沛,婊子,耍心机。
可他也想对容沛耍心机,他试想著自己也来这麽一招,却不住地苦笑,他怎麽舍得容沛追在他後面跑?何况容沛也不会。於是,他还没想明白该怎麽办之前,他只好替容沛去当傻子了。青春校园到处刮著粉红的泡沫,王子殿下对公主狂热的追求,吹皱了所有人的心湖了,大家都想要谈恋爱。容沛无视其他等待他青睐的男男女女,他苦追赵雪凝无果,到朋友面前哀叹自己的沮丧。宋北朝同情容沛,就给容沛了支了招儿:“你去弄些玫瑰花,在操场把那女孩儿的名字拼上,再送一个钻戒,我不信这不行。”容沛抚摩著下巴,沈吟了片刻,采纳了。
裴文歌去给他订花,去给他布置操场,去给他承担老师们的唠叨。他处理著容沛所有琐碎事,直至他去取钻戒,才猝然从不经思考的盲从中清醒了。他在珠宝店的大门口,拾起手中精致的铂金圈子,将它举在阳光下,凝望钻石所折射出的光芒。这是一枚戒指。容沛要送给别人戒指了。这个念头闯入了他的大脑,他捏著戒指的手指不住地颤抖,俊脸上流显出了难以隐藏的惊恐。
就如同改变不了大河奔流的方向,裴文歌也改变不了容沛的心思。他做出最作践自己,也最卑鄙的举动,最终也彻底激怒了容沛。
在去取戒指的当天晚上,趁著容沛被容老爷带去赴宴会的机会,裴文歌借口身体不舒服,偷偷用细小的针扎破了避孕套。床头边上的避孕套,这是他们两个用的。如果他还能为自己的爱做点什麽,那麽这是他最後的努力。他说过,他愿意一辈子只当容沛的佣人,但他想尽最後的努力。他不想离开他的世界,他也不想毁了它,他想要有个孩子,他还有最後一点点希望。
这个决定有使他迟疑的一点,就是大三了,他明年就要从学校毕业了。裴文歌琢磨著,这下针就扎不下去了,如果顺利怀上了容沛的孩子,那麽意味著他得休学。爷爷留在他记忆的话语,希望他能实现理想,能考上大学,能将学业完成。他呆了有三秒锺,想著爷爷语重心长的模样,把牙一咬,还是将针尖直接刺穿了铝包装。
无耻的行为做完了,他难过地哭了,瘫坐在床边上,掌心捂紧了眼睛,手指宣泄一样扯著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呜咽。他还是不要姓裴了,他真是一点都配不起。容沛会恨他的,他知道。爷爷会对他失望的,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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