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满脸是血,他居然还在笑,似乎被揍是一件十分痛快的事。
刘季文靠在楼梯上掌握着火候,看见秃子脑门全被邵一乾烩成了一锅满江红,觉得他出个气到这种程度就行了,然后飞起大长腿一脚踹开了门,腾出一只手去拉邵一乾:“哎哎……别给打死了……哎我说,你下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呢?住手!你小叔还看着呢!”
邵一乾深吸一口气,撂了板凳,站起身来狠狠淬了一口,然后接过言炎,指着地上的血葫芦一板一眼地教育道:“再多看两眼,这种人渣,生下来就该被蛆拱了。有痰没,吐出来表达表达你对他的蔑视。”
刘季文:“……”嘿,这言传身教的方式,别具一格,牛逼,给满分。
言炎眨眨眼睛,扭头赏了那人一口唾沫星子,说:“表达完了。”
邵一乾脱了自己鞋,蹲下来用鞋底在秃子脸上拍便宜,端着一副“爷的手下败将”的神色,拽得二五八万地道:“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别叫我再看见你,我背后那位,便衣。”
他和刘季文都是刚从贼窝里爬出来,一路上蹭车又各种被嫌弃,俩人最后是坐在一个进城老大哥的运瓜拖拉机回的家,身上脏得不像话,二人一拍即合,决定找个澡堂子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涮涮,权当一种庆祝。
于是三光棍抱着一只奇丑无比的秃猫,裹着一个大袋子溜达下楼,一边找澡堂一边找兽医院去了。
24小时不间断营业的公共浴池人很少,刘季文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请二人洗个豪华澡,连洗澡带搓澡带按摩,全套服务。
难得铁公鸡主动从**上往下薅毛,邵一乾也提不起兴致,脱了衣服往花洒下一站,入定一样保持沉默了。
短短两天,经历的事却很多,虽然每件事结果都勉强说得过去,但他感觉身心俱疲,几乎每件事都在挑战他的极限,也几乎每件事都是他无法控制的,发生得十分意外,结局也总是祸福难料。
……心累。
不是身体的疲惫,当你的手心抓不住事情的走向,就不得不绷着一丝神经去应对突发情况,哪知道所有的意外都像“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明明都看到了底,却在拐角又突兀地荡开一层危机。
他一时只想到了两个字,无常。
言炎想起他手里还有一堆欠条,就扭过头来要跟邵一乾汇报,但他就没机会开口。
他看见朦朦胧胧的白雾笼罩着一个细长条的身影,纤细的线条柔软得几乎不堪一击,似乎轻轻一推就会折断,就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仿佛一眨眼他就要被白雾吞噬、要消失殆尽了似的。此时,那个身影的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狰狞可怖。
他忽而就不忍看,只是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
邵一乾一动不动地站着,热水早冲进了他的眼睛里,把他眼睛泡得发疼,他取过毛巾擦了擦,不经意瞥见言炎在看自己,还以为他第一次来大浴池不适应,反正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不适应,觉得整个浴池的人都像变态。
他低低一笑:“你什么时候开学?家里人给你办住宿没?还是跟我住?珊珊会说多少话了?”
言炎慢腾腾地摇摇头:“九月份正式开学,嫂嫂给办了住宿,陈老叔叔说住宿会比较安全,但我想退了跟你住。唔,我说一件事,你别激动。”
邵一乾挑着眉:“嗯?”
言炎犹豫不决,最后才吞吞吐吐道:“珊珊她……是个兔唇,三瓣嘴,去年春节刚过完,被嫂嫂送给别人了。”
第37章 发火
他动作一顿,忽地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许多念头都迫不及待地往外冒,有些难过地想爸妈怎么能这样呢?奶奶那样的人,一定会拦着的呀?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呢?珊珊被送给了哪户人家,还要得回来么?
他还想起了早死了许多年的傻子,傻子天生就有缺陷,智商缺陷,活在他们那个小村子里就是个笑话,没想到珊珊也是个先天缺陷,外形缺陷,他不能想象她将来长大后,周围的人都会用什么眼光打量她,是用打量傻子的眼光去打量这个小姑娘吗?
他心想,自己一个当哥的,连见都没见过她,更别提保护她了。他觉得胸口发紧,喘不上气来,头很疼——
刘季文正在一旁洗头发,突然看见邵一乾前后晃了两下,毫无预兆地从鼻子里流下来两股血,紧接着人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头磕在地板上,老大的声音,听着挺疼。
他顶着一头泡沫两步跨过来,抓着他胳膊捞起他:“哨子!”
言炎抓着邵一乾胳膊,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对刘季文说:“怎么办呀,叔叔我好像犯了个错。”
刘季文扛着邵一乾匆匆往更衣室里跑,分出神来哄他:“叔叔您把咱哥仨的肥皂毛巾都拾掇拾掇,会自己穿衣服吧?乖乖跟着我别瞎跑好不好?”
言炎用力点点头。
那日他从学校回来,跑前跑后看不到小丫头的身影,还以为姨妈抱着小丫头串门去了,结果全家人都回来了还是没有珊珊的身影。
他十分纳闷,进而十分吃惊地发现,他闲时洗好晾在院子里的口水巾全都不见了!一家人都沉着张驴脸,一个比一个心情沉重,他都没敢问,只有一个念头渐渐清晰,那就是珊珊被送走了。
家中长辈自此对小姑娘的事讳莫如深,言炎一面心惊肉跳,一面又忍不住去猜他们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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